“王先生客氣了。”容初一向溫文爾雅的笑容差點挂不住,真是……好虎的一家人啊。
春姨冷哼一聲放開了手,舒老師連忙去給婆婆降降火。兩個人同仇敵忾的瞪了眼王國康,這才收斂神色,帶着三方人馬進門。
“小容啊,那個姨要跟你道個歉。”春姨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其他大師,有些尴尬的說道:“我不知道國康他還請來其他大師,他……”
容初能理解,春姨為人熱情好客,他們本就剛相識,多請些人來,能見分曉,也能多一分保障。
“沒事的春姨。”容初笑道,他目光看向了樓上,“那把弓可能是我朋友家裡的東西。如若真是它在作祟,我會親手毀了它的。”
春姨呆滞了,“小小…容你說什麼?那東西是你…你朋友家的?!”
“不能百分之百保證,還得見了才知道。”容初道:“所以不用抱歉,是我要謝謝您。”
容初說完,扶着面色恍惚的春姨回到了沙發上。
王國康上樓去取那把紅弓了,容初看了眼黃袍道人,從口袋裡取出三個平安币。
“春姨,你和舒老師去樓上陪着團團吧。”容初嘴角挂着抹溫和的笑,将平安币放進了春姨的手心,“關好門,不要出來。如果有東西攻擊你們,就将平安币丢出去。”
“小容啊,這是怎麼了嗎?”春姨聽到這話,頓時面色有些緊張。
容初沒正面回答,道:“這裡待下去會對你的身體有害。”
容初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藏着掖着,春姨還想再問點什麼,舒老師一聽會影響老人家的身體健康,立馬将春姨勸上樓。
容初目送她們上了樓,目光在樓梯口停了一瞬。
“小友高就啊?”一道夾槍帶棒的聲音傳來,嗓音嘶啞難聽,“竟有如此大的口氣,你能見鬼?”
容初和應野齊齊看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是黃袍道人,留着白長須,道袍八卦備齊,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古董店老闆。”容初靜靜的看了眼那老道,他指了指應野,又道:“古董店店員。”
黃袍老道眼睛一眯,發現還是什麼都沒看見,“黃毛小兒!莫要做這等信口雌黃的事!”
“師傅,你說他幹嘛?”老道的弟子諷刺的插嘴,“一看就是來這裡招搖撞騙的騙子!”
容初沒再看他們,長的不行,看久了傷眼睛。
那黃袍老道和他徒弟身上都彌漫着黑氣。
孽債纏身,活不久了。
容初閉上眼,靠着應野的肩膀假寐。
“我乃王達道人,還不知兄台出的那家仙家?”王達轉而去問灰袍男人。
“馬平山。”馬平山朝黃袍道人點了點頭,語氣不鹹不淡。
氣氛一時沉了下來,黃袍道人的弟子偷摸看了眼靠在應野肩頭的容初,張嘴就要再罵幾句。
應野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冰冷的眼神直直看向他。
那弟子一僵,腦中頓時什麼也不敢想了。
王國康此時和大兒子一同将紅弓搬了下來。
紅弓将近百來斤,王國康多年不運動,一個人搬不下來。
家中的傭人都不在家,他隻好去把在小女兒房間補覺的大兒子叫了過來。
紅弓長一米六五,被放在一個定制的木盒子裡。
王國康和兒子将木盒子放到桌上,擦了擦額頭的汗,喘着氣道:“各位,那把弓就在裡面。”
王國康說着将木盒子打開,耀眼漂亮的紅弓靜靜的躺在紅綢緞上。
容初拉着應野站起身,眯着眼打量起紅木上的金點。
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樣,這弓身的木頭,原先就帶了這個金色。
“邪祟就依附在這把邪弓上。”黃袍道人一看到紅弓,便面露難色。
似乎是為了驗證他所說的話是真的,紅弓應聲而動,發出嗡嗡顫音。
王國康和大兒子兩個人抱在一起連連後退。
“這這這…真有鬼啊!!!”王國康神色驚恐,“大師你快收了他!”
容初和馬平山一直沒說話,應野伸出手輕碰了碰弓身的握把處。
“烈日。”他輕聲道。
聲音太輕,隻有他身邊的容初聽清了。
“我這就将這邪弓收了去!”黃袍道人摸着自己的白胡子,掏出一把桃木劍便準備行動。
“等等。”馬平山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皺眉道:“你怎麼知道這一定是邪弓?”
黃袍道人瞪了他一眼,手上抖了幾下,不悅的說道:“馬兄弟,你自己眼力不行,可不要阻擋我救人!”
容初看了眼樓梯口蠢蠢欲動的老鬼,老鬼穿着紅色的壽衣,面容可憎,俨然是一隻厲鬼。
驅鬼術。
“凡事都要講究證據。”容初看了眼弓身上那層薄薄的淡金色,看着黃袍道人笑道:“你說這是把邪弓,你能否把他為何殺人,如何殺人說一下嗎?”
黃袍道人一僵,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口出狂言!厲鬼殺人豈需理由?!若不及時阻止,恐怕為時已晚!”
“還真是。”容初拍了拍手,輕笑道:“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
馬平山聽到這話,離黃袍道人遠了些,将王國康父子倆護在身後。
這兩個年輕人果然不簡單,馬平山心道。
他擡手按了下眼睛上的某個按鈕裝置,再睜眼時,馬平山便能見鬼。
“厲鬼!”馬平山一驚,樓梯處的厲鬼和黃袍道人之間有着一條時有時無的白線,他大怒道:“你行驅鬼術,竟豢養厲鬼害人!”
紅衣厲鬼身上黑紅血氣彌漫,顯然已經害了不少人。
那道白線則是證明厲鬼和黃袍道人是主仆關系。
黃袍道人被戳穿也不惱怒,他哈哈大笑起來,看着馬平山的臉,眼裡閃着陰毒,“你這眼鏡倒是好東西,在門口的半小時我竟然沒發現。”
他說着扭頭又去看容初,面容頓時變的猙獰,“古董店老闆?見過鬼嗎?狂口小兒,今日就讓你葬身在此!救世功德之人哈哈哈哈哈,我要把你的魂魄煉成鬼王。”
黃袍老道話音一落,口中念念有詞,霎時間陰風四起,紗簾被吹的嘩啦作響,窗前的屏風被無法看見的力量推倒在地。
容初眯起眼,别墅外聚集了不少厲鬼,并且開始已經顯形了。
王國康和兒子驟然看到樓梯口的厲鬼,那就是他們噩夢的源泉,兩人驚恐的發出一聲高昂的尖叫,癱倒了在沙發上。
馬平山頭頂的刺猬現了出來,它跳到王國康父子二人身上,一人一爪子把人給又拍醒了。
别墅昏暗了下來,雷雨天氣,又臨近日暮,兩者相疊加,人的氣運比平時會更低,見鬼那确實沒辦法了。
黃袍老道笑的詭異,白胡子被風刮亂,怎麼也擋不住他那陰險狡詐的面龐,“乖乖成為我的鬼使吧!”
容初和應野在這陰風裡不動如山,他們二人本就是祥瑞,這等孽障邪氣近不了他們的身。
但馬平山和兩個普通人應付起來會有些困難,那白刺猬爬到容初面前的桌上,朝容初、應野鞠了個躬。
容初掏出紅繩串起來的平安币,平安币一接觸陰氣,頓時發出耀眼的金光。
容初将平安币放到白仙舉起來的手上,白仙接過,顫顫巍巍的鞠了個躬道謝,而後一溜煙跑回了馬平山肩上,将平安币遞給他。
窗外的厲鬼在攻擊守護神的防護,容初不得出手,他看了眼應野,應野神色淡淡。
“你能出手嗎?”容初問道。
“你們兩個都沒什麼修為,還想着出手?”黃袍老道眼裡閃着精光,看着被白仙拿走的平安币,“看來是我小瞧你了,還是個公子哥,身上的法寶留下!”
黃袍老道說着,舉起桃木劍就刺了過來,容初拉着應野往旁邊一閃。
應野擡腳将黃袍老道踹了出去,兩人這般配合竟也默契的很。
黃袍老道撞到電視櫃上,櫃子瞬間四分五裂。他隻覺胸口一悶,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妖威重的如山一樣,狠狠壓在他身上,他面露驚恐的盯着應野:“你們……不對…你!你到底是誰!”
王國康在一旁看愣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們這…這…這真的是人嗎?”
“因果牽扯太深。”應野皺眉,看了眼木盒裡的紅弓,道:“讓他來。”
容初也有些不耐煩了,他狠敲了下紅弓,“出來。”
“我我我不一定打得過哇啊!”有些暴躁的少年音突然震響在房間裡。
衆人都一頓,陰風甚至停了一秒。
“我給你聚靈丹。”容初伸出手在點在弓身上,源源不斷的給紅弓傳靈力,他道:“你本就是祥瑞的法器,性火,專克邪物。”
那黃袍老道一聽,頓時目眦欲裂,他被徒弟攙扶着起來,語氣兇狠:“你竟然知道!!竟敢騙我!!”
容初瞥了他一眼,催促着紅弓道:“快點。”
紅弓不情不願的震了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穿着紅色圓領袍,紮着高馬尾的黑發俊秀少年。
少年看着角落的黃袍道人和他的弟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轉身拿起身上的弓拉開,一股熱氣以少年為中心蕩開,樓梯旁被禁锢在原地的厲鬼凄厲的慘叫起來。
紅弓上燃起兩支紅色的靈箭,紅發少年眯起眼,對準黃袍道人的方向。
那黃袍道人渾身像被火一樣燒的疼,張嘴罵道:“你是靈物!怎麼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殘害人類!”
紅衣少年冷哼一聲,神色冰冷,“狗盜雞鳴之人,害人無數,本就該殺。”
靈箭破空而去,直直的從黃袍道人和他弟子的腹部穿過。
兩個人發出凄厲的慘叫,窗外的厲鬼也因為這聲慘叫停了下來。
“殺殺人人人了了…”王國康差點又暈過去。
馬平山了然,敢情那些個厲鬼忌諱着不敢動,是因為這弓的存在。
他望着剛拿到手上的平安币,那他拿這個法器的意義在哪裡,戰鬥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馬平山開了眼,這紅衣少年穿着一身紅,身上卻隐約泛着金色,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功德金光。
紅衣少年扭扭捏捏的看着容初,伸出手道:“聚靈丹!”
容初笑了一聲,改變主意道:“會放火嗎?放圈火圈住别墅和院牆,把厲鬼圍在中央。”
容初說着一指角落裡的馬平山三人,道:“把他們三人也用火圍一個圈,再到樓上團團的房間也圍一個。”
“我是會吐火!”紅衣少年頓時面色難看,抗議道:“可我又不是朱雀鳳凰那些!幹嘛要老吐火!”
容初靜靜的看他,紅衣少年一怵。
那老道已經修為全廢,躺在地上哀嚎,眼裡滿是驚恐。
紅衣少年不情不願的照做,依次做好了火圈。
别墅外圍燃起了常人看不見的烈火,被圈在中央的厲鬼痛苦的慘叫,他們試圖沖出去,然而一接觸到那火,就疼的像魂飛魄散一樣,疼完出不去,也沒能死去。
圍繞别墅多日的陰雲散掉,唯有熾熱的烈火在繼續灼燒着惡念邪鬼。
“這這…”王國康兒子坐在沙發上,不敢觸碰到那烈火,“大師這這…就結束了嗎?”
容初點點頭,“結束了。”
紅衣少年跟在容初身側,和應野大眼瞪小眼。
“你好眼熟!”紅衣少年疑惑道。
應野瞥他一眼,“我不認識你。”
紅衣少年啧啧啧的搖頭,“不!我肯定見過你!”
衆人稍微收拾了一下,王國康看着牆角的黃袍道人心有餘悸,道;“那那…他們…要怎麼辦?”
“這類邪術士有專人處理,稍後我會聯系人過來。”馬平山說道。
王國康和兒子兩個人互相安撫,“那就好那就好。”
“這些厲鬼馬道友能聯系相關的人員來處理?”容初笑道:“如若馬道友出面,這串平安币便贈予道友當做答謝。”
馬平山一驚,連忙推辭,“份内之事,這串平安币煉制精巧,可不是一般的平安币。”
“是我自己做着完的,”容初說着又指了指桌上的紅弓,“不過這紅弓,我得帶走。”
馬平山一驚,竟然是個煉器師。
至于紅弓的去向,馬平山并無異議,器物生靈,便是真正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于情于理,器靈要去哪裡,全憑器靈自己的想法。
“不過。”馬平山隐晦的看了眼王國康,“還得問問王先生。”
容初點頭,“那先謝過馬道友了。”
“你們聊,我出去聯系人。”馬平山點了點頭,抱拳告辭。
王國康平複下來心情,看着容初,殷切的說道:“容大師啊,您想要這弓就拿去吧,左右不過幾個錢。”
“是的是的。”王國康的兒子也跟着搭腔道:“我們還得付您酬勞呢。”
容初搖了搖頭,并不贊同。
應野和紅衣少年一左一右坐在他身側,紅發少年抱着自己的弓如癡如醉,全然不管這邊的其他人在說什麼。
“人家買你來花了多少錢?”容初問紅衣少年道。
紅衣少年想了想,臉撐在弓身上,壓出一道線,他道:“好像是什麼十六萬八千八百八十八。”
“容大師!真不用!”王國□□怕容初說出什麼話來,連忙拒絕。
容初還沒說話。
紅衣少年冷哼一聲,“這個價格都低了!我每天還要謹防着厲鬼在夢裡殺你們!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我物超所值!!”
“什麼?”王國康和兒子齊齊震驚。
“你們每做噩夢,最後驚醒是被一箭射中後。”應野在一旁解釋道:“靈箭穿魂但不傷人,如果你們醒不來,會在夢裡漸漸失去生機,最後死亡。”
紅衣少年聽着又重重哼了一聲,“物!超!所!值!要不是每天趕來趕去救你們,我也不至于沒有靈力了!”
然後也不至于要跟别人賣身!少年憤憤不平的想着。
王國康父子心虛的看向紅衣少年,紅衣少年扭頭不看他們。
王國康有些尴尬,“容大師,真是這樣啊?”
容初點頭:“這次酬勞最高你們也隻能給到十萬,買弓是一回事,酬勞是另外一回事。”
王國康眼神又看向了紅發少年,有些愧疚道:“我們棒打好人,總歸還是過意不去的。”
紅衣少年也聽到了這話,他默默的抱緊自己的弓,扭扭捏捏的說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好弓!”
衆人都被他逗笑,連應野也翹起了唇角。
“不出意外的話,他以後都會住在我店裡。”容初頓了頓,建議道:“如果你們想要感謝的話,那以後他去吃面,便給他免單如何?免他一人的單。”
紅衣少年抱着弓嘀咕,“我才不吃!”
“好!好!好!”王國康連說三個好,他道:“我會把事情的經過跟我媽說的。”
容初似是想起了什麼,又說道:“你一開始帶回來的不止這弓,三天後你還帶回來了别的東西。”
沒等王國康說什麼,容初繼續道:“送去寺廟或者道觀超度,那東西是老道士和别人夥同給你下的咒,他驅鬼過來害你時,見了這紅弓,發現弓上生了器靈才起了害人的心思。”
王國康一驚,“那…那個咒?”
“他修為被廢,自然也沒用了。”容初皺着眉道:“隻不過瓷器出土的地方不吉利,送去超度最好。至于夥同的那人,想必王先生心裡也有數。”
王國康拱手,鄭重的道謝:“謹記容大師說的話,多謝您救了我一家性命。”
容初微微側身,避開了這個禮。
“我沒出多少力。”容初就事論事,“馬先生在危險來臨的第一時間護住了您,他是個不錯的道友。”
王國康了然,臉上的煩悶已經消失不見,他笑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主要是王國康試圖在和紅衣少年聊,少年斜眼看他,時不時就哼兩聲。
王國康兒子已經跑去樓上了,他推開妹妹的房門,發現奶奶、媽媽和妹妹都睡在床上,床頭的三個平安币微微亮着光。
容初和王國康結束聊天,就感覺肩膀一沉,男人靠在他肩上睡眼蒙眬。
“這位大師是怎麼了?”王國康緊張兮兮,“要不要先到樓上客房睡一覺?”
容初婉拒,并表明應野隻是身體不好,所以有些困倦。
王國康:“……”
真的嗎?剛剛那一腳把那老道士從沙發這邊踹到電視那裡,電視和電視櫃被砸的四分五裂,老道現在都沒緩過來。
容初頂着他懷疑的目光,溫和且堅定的笑了笑。
王國康不再懷疑,馬平山正好打完電話進來。
“已經交代好了,十分鐘後會來人收拾。”馬平山坐會客廳沙發上,剛剛交代那一大堆事,他整個人都有點精神恍惚。
容初捏着應野的掌心,探查他心脈的同時源源不斷的給他傳輸靈力。
“辛苦馬道友了。”容初笑道。
馬平山搖頭,看着困倦的應野,面露擔憂道;“這位道友……”
“他沒事,隻是天生體虛。”容初笑眯眯的說道。
應野:“……”
馬平山也跟着一樣的:“……”
天生…體、虛?剛剛那一腳可不太像啊哈哈。
馬平山嘴角地笑尬住了,“那…真是辛苦道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