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看着威爾伯院長走開，整個人像是突然老了十歲，他深邃的眼窩裡出現一滴亮晶晶的液體，他看着昏迷的百特，想起初見那天抱着自己的腿哭喊要留下來的孩子，不知道，她現在有沒有為那個決定而後悔？

老人似乎被自己這個念頭逗笑了，他搖頭，為自己這個想法而感到羞愧，怎麼會呢，她怎麼會感到後悔呢？如果她後悔了，早就該跑了。

102.

我不知道我醒來會面臨怎麼樣的狂風暴雨，我隻覺得我現在很累，很熱，我睡着了嗎？

我迷茫的四處張望，灰白的霧遮天蔽日，霧氣纏繞着我，我不知道身在何處，心底突然冒出一陣恐慌，我腳步虛浮的往前走了幾步，有立馬停住，身後好像有什麼聲音。

“他在說謊！”很尖銳的聲音，很耳熟的聲音，我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去，然後是女人的尖叫，“你對她做了什麼！？”有人在質問，“隻是一點讓她放松的小把戲，别緊張。”一個回答，這個回答的聲音陰冷黏膩，我皺眉，始終想不明白這是什麼。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怕你嗎？”

又是一道聲音，像個喇叭一樣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傳來，我無法判斷來處，但我知道這句話我聽過。

“因為我了解你，你太軟弱了，百特。”

不不不，軟弱的從來不是我！

“如果...如果你願意，這具身體的血液，就可以給你！”

是泰勒！那個晚上不對勁的泰勒！

我死死捂住腦袋，聲音在我耳朵旁邊炸開，我被震得腦子劇痛。

“别說了！别說了！”我崩潰大喊，我舉起雙手死命捂住耳朵，試圖抵擋外界的一切雜音，但最終承受不住承擔在身上無形的力量，跌倒在地。淚水糊住我的眼睛，耳朵被嘈雜的聲音充斥，我痛苦的蜷縮成一團。

“百特，你難道願意被我欺騙一輩子嗎？”突然一隻手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不由分說拉起來，雜音似乎都消失了，我透過眼淚看向來人，卻怎麼也看不清模樣，對于這句話，我下意識回答，“我不願意，阿不思。”

意識搶先于記憶，是阿不思，他像拉小孩一樣，帶着我向前奔跑。

“我不想欺騙你。”

震動，是颠倒的空間，還是自己的心跳？

“不要讓迷茫絆倒你，孩子。”

好快的心跳啊，是我自己的嗎？

“我信你啊，邦妮教授。”

我一愣，這句話，是我說的，我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阿不思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霧氣似乎消失了，無端升起閃爍着七彩光的泡泡，像萬花筒一樣絢爛，讓我恍如隔世。

“抱歉啊，殺了你的媽媽。”

我沉醉在這場浪漫風景裡，等泡沫散去，卻發現怎麼也走不出來。

“作為報應，我可能也要死了。”

風景破碎，恐懼蔓延，周邊安靜的可怕。

死，我怕死嗎？我怕。

我該死嗎？我不敢死，至少現在不該死！

我驚呼出聲，整個身體像是失去控制，汗水順着寂靜暴湧而出，空間颠倒，心跳如鼓，我一下就睜開眼睛——

入眼是潔淨的天花闆，我費力扭動頭，發現是聖芒戈的病房，強撐着的身子還是倒了下去，汗水浸濕我的衣服，我閉上眼睛，企圖閉目養神，或許是噩夢，之前的一切都是夢，我安慰自己，随後放松思維，開始回想夢到的一切——

剛才的一切像是在走馬燈，我被我自己剝離出來，漂浮在沒有任何人的虛空之中，看着自己經曆的一切，直到最後，任何喧嚣都将沉浸下來，就仿佛從來沒喧鬧過一樣，任何激烈的情緒都會離我而去，死在記憶的遠端，死于殘酷的時間。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動靜，直到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回過神來，下意識就想要道歉，結果一轉頭就看見臉上十分難看的邦妮教授。

我不可置信瞪大眼睛，僵硬去看站在她身後威爾伯院長，他無奈兩手一談，嘴巴一張做口型，“自己看着辦。”

蘭斯醫生站在一邊不說話。

我恨不得自己再暈過去一次！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