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情詩這種事,孟含清還是頭一遭。
如果是換作其他意氣風發的少年人,此刻怕是要欣喜若狂。
而孟含清隻覺得心中惶恐。
且不說對方是他當作好朋友的陸世瑾,換作是其他任何人,這份情誼,孟含清都承受不起。
原因很簡單,他已經成親了呀。
又怎麼能不負責任地去接受他人的喜歡。
不過陸世瑾這份對他的喜歡到底從何而來,又是何時而起?
他一點都不知道,怎麼突然就……
孟含清想不通,但他很清楚一點,像陸世瑾那樣聰慧優秀的女孩子,不該将芳心錯付給他。
是他粗心,沒看出昨天陸世瑾等在教室外時神色羞赧的模樣,還把這份夾着情誼的詩集那樣随意地擱置了一整夜。
要不是祁钰拿來翻看,孟含清的這份後知後覺不知道要闖下多大的禍。
所以他不能再等,連西裝都來不及換下,叫了輛黃包車就往福安巷趕去。
不論這首情詩隻是巧合還是有意,就當是他孟含清自作多情吧,孟含清都要和陸世瑾當面說清楚才行。
到了文華館,孟含清沒看到陸世瑾,反而在在院子裡先看到了陸世襄。
他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在院子裡逗弄一隻狸花貓。
這貓是流浪貓,被文華館裡的學生們喂了幾次就認了地兒,成了文華館裡的小租客。
陸世襄餘光看到一個人走進來,他站起身子,待看清來人時,手中的狗尾巴草掉在了地上,不可思議地叫道:“含清?”
他還是頭一次見孟含清西裝革履的模樣,瞧這一身講究的打扮,盤正條順的,他還以為是哪家的貴少爺走錯了門。
陸世襄都看得呆了,等孟含清走到跟前才找回了自己的下巴,感歎道:“老天爺,還是頭一次見你這個模樣,你就這樣突然過來是要迷死誰?”
孟含清也不和他玩笑,直奔主題:“世襄,世瑾呢?”
“哦~~”陸世襄拖長音調哦了一聲,而後眼珠子一轉,露出個了然的神情,嘴角都壓不住了,笑道:“原來是找世瑾呀?她出去了,來來來,先到屋裡坐會兒,估摸着她馬上就回來了。”
說着就摟住孟含清的肩膀把他往他的屋子帶。
“你這樣鄭重其事地過來,是找世瑾有什麼事嗎?”陸世襄給孟含清倒了杯茶,明知故問。
又看了眼孟含清懷裡抱着的《花間集》,笑意更濃,湊到孟含清身前壓低聲音道:“你不會是要來提親吧?”
孟含清聽他這樣說,杯裡的茶水都差點撒了,聽陸世襄沒個正形,接着道:“我雖然是哥哥,但現在婚戀自由,還是得聽世瑾她自己的意思,我可做不了她的主哦。”
說完還沖孟含清眨了眨眼,那意思好像在說,加油,我看好你哦~
孟含清知道陸世襄在和他開玩笑,可他卻一點也不想拿這種事打趣,于是口氣認真地道:“世襄,我已經成親了。”
他就這樣認認真真平平靜靜地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卻又那樣的猝不及防,把陸世襄還沒說出的不着調的話全都噎了回去。
“什麼?!”陸世襄話語都驚得變了調:“你已經成親了?!”
陸世襄還想叫他别開玩笑了,可看着孟含清一副認真的模樣,還有他平日裡也不是個會開玩笑的人,于是也擺正了姿态,正色問:“真的成親了?”
“嗯。”孟含清點頭。
大家都到了适婚的年齡,學校裡有家室了的同學也不少,其實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可不知道怎麼的,聽孟含清這樣說,他的心裡突然覺得空落落的:“那世瑾她……”
孟含清将《花間集》放在書桌上,很坦誠地道:“我今日才看到書裡夾着的信,怕不說清楚反而耽誤辜負了世瑾的心,所以才來找她,想和她說清楚,不敢耽擱片刻。”
“哎遭了,這可如何是好,世瑾她……”
“什麼遭了?”陸世襄的話語被門外的聲音打斷,孟含清和陸世襄一同看向門外,就見陸世瑾抱着狸花貓,步調從容大大方方地走進來。
孟含清和陸世襄都站起身。
陸世瑾走到他們面前,目光在二人之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在陸世襄的身上,聽她帶着責怪的語氣對他說:“你看看你,人家含清成了親這是喜事,你怎麼反而說遭了?”
陸世襄懵了,看到自家妹妹一副替孟含清抱不平的樣子,以為她是得知成親的事,難過的失心瘋了,眼中滿是擔心,問:“世瑾,你……你沒事吧?”
陸世襄看到陸世襄這樣一副沉不住氣的樣子,嫌棄地白了他一眼。
而後又看向一旁的孟含清。
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孟含清這個模樣,他那樣好看,好看到她的心都控制不住地狂跳,也不知道是因為喜歡還是難過。
聽他開口,聲音還是那樣好聽:“世瑾,書裡的信我看到了,我……”
陸世瑾突然開口,打斷了孟含清的話,接過話頭:“含清,真是抱歉,是我沒有搞清楚狀況,這樣唐突地給你送信,我是不是給你帶來了困擾?添了麻煩?”
如果含清的妻子看到了這本書,看到了書裡夾着的情詩,從而生了什麼誤會,影響到了二人的關系,就真是她陸世瑾的罪過了。
孟含清搖搖頭,看到這個時候還在擔心有沒有給自己帶來困擾的陸世瑾,心中五味雜陳,他口吻真摯,說:“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