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從夢中醒來,郁儀心髒狂跳,呼吸急促,一低頭就對上了黎望舒的琥珀色瞳孔。他意識尚未清醒,茫然地發問:“怎麼了?”
“你做噩夢了?”黎望舒問。
“嗯。”回憶起夢中她冰冷的面孔,如同被兜頭澆了盆冰水似的,郁儀瞬間清醒過來,心中又升起一陣惶恐。他下意識抓住了黎望舒的手,切實感受到了她的溫度後,才微微松了口氣,喃喃道:“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吧。”
“說什麼呢,睡糊塗了?”黎望舒笑了,看着他重新躺下,“你的手怎麼冰成這樣。”
郁儀沒說話,像是有些害羞,将臉藏在被子後面,隻露出一雙泛着水光的黑眸,亮晶晶地盯着她看,依然沒有放開她的手;他這副模樣,讓黎望舒想起了從前在福利院附近流浪的黑毛小狗,粘人又乖巧,總是睜着雙黑豆似的眼睛,可憐巴巴地跟在她身邊,被摸了就會高興地伸出舌頭,将她的手舔得濕漉漉的。
難得回憶起往事,黎望舒心底蓦然生出了一絲柔軟,指尖泛起癢意,突然很想撓撓郁儀的下巴;但郁儀将下半張臉蒙得嚴實,她隻好壓下了這股沖動,心情頗好地放任對方握緊了自己的右手。
郁儀雙眸微微睜大,沉浸在喜悅中無法自拔時,面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陰影——聞風藻面上挂着冷笑,盤膝坐在了他與黎望舒之間。
“哎呀,明明都這麼大了,還要握着别人的手才能睡着?”聞風藻用力掰開了郁儀的手指,語氣溫和,眼中卻沒有笑意,一字一頓道:“别打擾她休息,我來陪你。”
手中的溫暖觸感被男人冰冷的指節取代,郁儀擡眸,冷冷地盯向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聞風藻也不甘示弱地回望過去,一時間,兩個男人目光交錯,火花四濺。
“你們倆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黎望舒收回右手,看着他們“相親相愛”的樣子,笑眯眯地問。
“患難見真情嘛。”聞風藻做戲向來做全套,一邊用力與郁儀的手指較勁,一邊輕聲哼起了搖籃曲。
聞風藻的歌聲算不上好聽,不知是不是故意為之,大部分時間都不在調上,但勝在足夠輕柔;黎望舒閉眼聽了一會兒,竟真的被催出了一股困意——她沒再去管暗流湧動的二人,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沉入夢鄉。
……
同伴就在身邊,不必為自身的安全擔憂,不用忍受車輛的颠簸,身下是柔軟的褥子,身體被軟綿綿的被子包裹……自異變降臨後,她便再沒有享受過如此安穩的睡眠了。
朦胧中,面上拂過了微弱的氣流,黎望舒一驚,猛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了杜蕊盛滿擔憂的一雙大眼——她醒得太突然,目光中又泛着冷厲,杜蕊反而被吓了一跳,身體後仰,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
“嘶!”杜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尴尬地幹笑兩聲,“你、你醒啦……”
難得睡得神清氣爽,黎望舒撐着地闆坐起身來,舉起手臂,伸了個極為舒爽的懶腰,連背後的骨頭都在咔咔作響。她在房間裡掃視一圈,發現另外兩個人都不見了蹤影,于是問道:“郁儀他們呢?”
“聞風藻去找衛生間了,臨走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把郁儀也拽上了。”杜蕊回答。
“手挽手上廁所……那兩個人是小學生嗎?”黎望舒掀開被子,看到外邊明亮的天光時,微微一愣,“天怎麼還是亮着的。”
“現在快到第二天的中午了……你睡了整整一天,我都快擔心死了。”杜蕊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餓了吧?我去給你拿飯!”
說着,她站起身來,向圖書館的另一頭跑去。黎望舒剛想追出去,餘光就瞟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郁儀和聞風藻剛好走進了大門,二人之間大約隔了一米遠,鬧了别扭似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真像小學生,吵架就像呼吸一樣簡單,黎望舒想。
“黎姐,你醒了!”看到她的那一刻,聞風藻臉上立刻挂起了笑容。
黎望舒随口答應一聲,目光投向後面的郁儀——不知為何,他臉色似乎變得更難看了。
“哎呀,都在呢。”遠遠地傳來了鄧華的爽朗聲音——她精神看起來比前一天好了許多,和杜蕊肩并肩走着,手中各自端着一個大托盤,“都餓了吧?來嘗嘗我們基地的夥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