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并未走遠,讓出路後就在一旁等待,看來是鐵了心要做她們兩個的導遊。
“你帶着妞妞離遠些。”黎望舒微微側頭,“我的身份瞞不住,可能會起沖突,我擔心他們誤傷了你。”
“啊?”連霏一驚,剛想細問,黎望舒卻已經邁開了步子。
黎望舒在木桌子前站定,戴紅鴨舌帽的登記員擡頭看了她一眼,“生面孔,新來的?”
“對。”黎望舒點頭,“需要交入場費嗎?”
“不用,但得去那邊做個身體檢查。”登記員指向旁邊的白色簾子,“要把衣服全脫掉。”
“為什麼?”黎望舒問,“必須要做嗎?”
“為了篩出身上長觸手的怪物。”登記員有些不耐煩,“上面是這樣規定的,進基地的所有人都得經過檢查。”
果然,要保證基地的安全,森嚴的規矩是必要的,這樣的情況她也預料到了。
黎望舒看了眼對面的隊列——那邊排得比這邊更慢,郁儀和聞風藻位于隊列中段,都如臨大敵地望着這邊——向他們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接着問:“你覺得長着觸手的就是怪物?你們會怎樣對待被篩選出來的人?”
“……你什麼意思。”
登記員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在她的拖地長裙上停留一瞬,警惕地朝後退了兩步。大門邊上的警衛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端着槍無言地靠了過來。
“我的意思是,如果體檢僅僅是為了找出觸手,那麼可以免去這一步。”
說着,黎望舒略微提起裙擺,微笑着說:“别害怕,我長着觸手,但依然是人類。”
衆人順着她的動作看過去——斑駁的裙擺之下,赫然露出了大團大團蠕動扭曲的青黑色觸手。
她的觸手遲早會被發現,與其被動地跟着對方的安排走,不如主動亮明身份,趁機觀察身邊人的反應——盡管她已經在努力釋放善意,但得來的結果依舊不盡如人意。
觸手露出的那一刹那,周圍的氣氛明顯發生了變化——登記員臉白了,緊緊捂住嘴,強忍着沒叫出聲來;有個年輕警衛應激地擡起了槍口,又被身邊的隊友按了下去,後方一陣騷動,大部分人都脫離了隊列跑遠了,幾個膽大的趁機上前幾步,搶占了隊列前頭的位置。
黎望舒注意到,警衛隊中分出了兩個人,迅速向基地内跑去,估計是要向上頭通風報信。
劉梅同樣面色煞白,後退了兩步,看起來像是要轉頭就跑,但不知為何又生生止住了腳步,留在原地瞪大雙眼望着這邊。
見警衛沒有立刻舉槍,黎望舒提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點。她坦然地接受周圍人的打量,朗聲道:“我沒有惡意,隻是想進去找一個人。”
無人應答。
幾乎所有人都用戒備的視線緊盯着她,幾個警衛雖然沒擡起槍口,但手指都虛扣在扳機上,似乎隻要她做出了可疑的舉動,他們就會立刻開槍将她打成篩子。
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
黎望舒剛想出聲打破僵局,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她轉頭一看,從基地内側的牆後齊刷刷又轉出了兩排警衛,最前頭是個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寸頭利落,膚色古銅,穿着一身闆正的軍裝。
“方将軍!”
登記員從地上爬了起來,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小步跑向那個中年人,回頭指了指黎望舒,“她……”
“情況我大概了解。”
被稱為方将軍的中年人擡手止住了她的話,将嚴肅的目光投向門邊的警衛,大喝一聲:“都回到各自的崗位去!”
“是!”警衛們齊齊應聲,飛快地整隊歸位,帶紅鴨舌帽的登記員也跟着應聲,坐回了小木桌後頭。
很快,登記處就回到了原本秩序井然的樣子,門口重新排起了長長的隊列,除去偶爾兩三個擡頭偷瞟的人,幾乎看不出這裡剛剛經曆了一場騷亂。
驚人的号召力與執行力……看來這個方将軍就是江城基地的老大。
黎望舒依舊維持着提起裙擺的姿勢,朝方将軍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
方将軍目光掃過她裙下的觸手,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方鎮嶽,江城基地目前在我的管轄之下。江城基地接納所有守序的同胞,隻要接受我們的規則,保證不随意傷人,你就可以無限制地出入基地——無論你的目的是尋人還是安家,我們都會盡力協助。”
聽得出來,這位方将軍已經有意地柔化了自己的語氣,但常年居于上位的習慣無法立刻改變,讓他的語氣聽起來古怪又生硬。
黎望舒贊同道:“當然,我本來就無意引起争端。”
方鎮嶽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身後立刻有人擡出了一張厚實的鐵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黎望舒面前。
“?”沒領會到他的意思,黎望舒疑惑地歪了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