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淺笑,正要倒水涮杯碟碗筷和湯勺,視線落在自己杯中的茉莉茶,和已經捧杯喝茶的水口香奈身上,她想到了什麼停下動作。
“香奈,你能聽懂中文的,對吧?”
水口香奈輕輕點頭,“奶奶幼年時跟着家人去了種花東北,在那裡生活了十幾年,并且認識了我的爺爺……,回國後雖然沒機會使用中文,但一直沒有忘記,教會了父親和我。”
奶奶和父親都已經去世,除了好友越水七槻,自己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别的羁絆。
清澈的眼淚落進茶杯,現在的生活,就像喝到口中的茶水,聞着香,其實淡而無味,且苦澀。
隻有七槻帶着甜點來看望自己時,才能品味到少許的愉悅。
想到今天來東京的目的和小姐交給自己的任務,隐隐猜出點什麼的水口香奈不由陷入深深的彷徨和恐慌。
水口香奈不是一個多有主見的人,出身單親家庭,從小輾轉在各個親戚家寄養長大的經曆,讓她習慣了聽話和順從。
哪怕面對不合理的要求,也完全不懂得如何拒絕。
後來,幸好認識了七槻,好友和自己不一樣,她聰明、堅強、勇敢,正是香奈渴望成為卻無法做到的類型。
因為有七槻的鼓勵和幫助,自己才沒有淪落到最糟糕的地步,現在,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訴七槻,讓她幫自己拿個主意呢?
不,還是不要了吧,這次的事不同以往,山本家族不是親戚家那種小門小戶,老爺有錢有勢,他是絕不允許自家醜聞傳到外人耳朵裡的。
否則,霧紗小姐也不會被囚禁在遠離人煙的小島上,過着幾乎與世隔絕的生活,以至于……
自己答應過老夫人,要一輩子照顧好霧紗小姐,沒有完成這個約定之前,不能離開山本家。
七槻和自己不同,她對人生有清晰的規劃,并且正在努力向目标行進中,她的未來必然是明朗且美好的。
作為朋友,自己不能為她提供幫助就算了,怎麼忍心把她也拉入危險的沼澤?
香奈,認命吧。
就像親戚們說的一樣,生來就是多餘且無用的,隻會給旁人造成負擔,不如早早離開去到另一個世界和奶奶、爸爸團聚。
琉璃凝視着包裹在絕望氣息裡的女孩,對方頭頂上濃重的陰影透露着死亡和不詳。
柔弱得如同花朵一般纖細易折的女孩子,她們破碎的眼神不僅會激發人們的保護欲,也會激發破壞欲。
琉璃回憶起第二次見到月見紗的情景,那時候,少女無助地躺在陰暗的小巷,一雙能彈出美妙音樂的手指骨盡碎,陰冷的月光落在她臉上,那雙溫柔明亮的眼眸裡滿是絕望。
晶瑩的淚水洗不幹淨她臉上的污漬和血痕,也喚不起殺神心中一丁點的憐憫,隻覺得她礙眼且擋路。
女孩眼中的光消失,她沒有請求琉璃幫她撥打報警電話或是叫救護車,而是盯着她腰間懸着的,常人根本無法看見的琉璃劍。
“請用你的刀,溫柔一點送我去天國好嗎?我怕疼……”
琉璃反手摸了摸後背,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怎麼就鬼迷心竅地答應了,就在劍鋒即将溫柔吻上她咽喉的前一刹那,對方突然能力覺醒,唯美如櫻吹雪的靈力風暴一點也不溫柔地将自己彈飛幾條街!
這導緻,在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每聽到“溫柔”這個詞,她都背疼。
不過,現代科技發達的社會中,能夠像月見紗那樣覺醒超自然能力的畢竟是少數,眼前這個叫水口香奈的女孩子,面臨絕望之境,很大概率不會進化隻會黑化吧?
有人說過,美食有治愈的作用,很遺憾,這句話在水口香奈的身上失效了。
再三确認她真的已經吃飽後,琉璃把她面前基本沒怎麼動過的點心移到自己面前,并一一消滅幹淨。
“抱歉,香奈,沒有考慮到你的口味。下次來東京,我請你吃别的吧。執事咖啡屋怎麼樣?”
如果美食不足以治愈,那麼再加上美人,效果會不會不一樣?
香奈慌忙拒絕,“不,這裡的點心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柳昔昔将一大盤兔子形狀的大福放到香奈面前,“粉兔子是草莓餡,白兔子是蓮蓉餡,黑兔子是芝麻餡,黃兔子是榴蓮餡。材料有限,暫時隻做了這麼多,幫我嘗嘗看甜度夠不夠。”
琉璃沒有點大福,這盤是柳昔昔免費贈送的,她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看得出名叫香奈的姑娘有心事,且這件事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琉璃自己不愛吃甜的,所以下單的時候幾乎全部點的都是鹹口點心。
可是,正常的女孩子哪有不愛甜點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比什麼都管用!
水口香奈拿起一隻粉色兔子看了又看,不忍心吃掉這可愛的小萌物。
不愛吃甜食的琉璃給她做了個正确示範,她一口咬掉半個黑兔子的身體,“再怎麼可愛,食物就是食物,被吃掉就是祂們的宿命。”
水口香奈呆呆看着她手中剩餘的半個黑兔子身體,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快要碎掉的表情。
粉兔子回到了隊伍中,水口香奈站起身,“多謝款待,我該離開了。”
女孩倉惶的身影跑下樓梯,琉璃皺眉把另外一半黑兔子塞進嘴裡。
柳昔昔好奇地問,“就這樣讓她跑掉,沒事嗎?”
琉璃淡淡笑了笑,把剩餘的兔子一一打包,“被标記過的食物,想逃是不可能的,區别無非是被誰吃掉而已。”
柳昔昔皺眉看着公然違反茶樓規定的食客,“不要把一件簡單的事情說得這麼可怕。喂喂……我說過這裡僅限堂食的吧,你這打包盒哪裡來的?”
雖然口頭這樣說,但她行動上并未予以阻止。
琉璃繼續手中動作,“凡事總有特例,我喜歡成為特例,謝啦!'柳'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