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開始萬裡冰封,平時少人走的小路直接被大雪覆蓋,就連縣城裡的路都要日日清理。
穆娘來織繡閣之後,雲荷變得比秦安還忙,上半天她在膳香閣弄招牌菜,下半天在織繡閣看繡娘們練習丹青。
雲荷在膳香閣看秦安算帳時,覺得身子在發熱,她以為是房内碳火燒多了,便把窗戶往外開得更大些,還對着風吹了會兒。
秦安拿了姜蜜水上來,剛開門就被一陣風吹到,他打了個冷顫,看見雲荷正在窗邊吹風,心裡一緊,大吼一聲,“你在幹什麼?”
話落,姜蜜水“咚”的一聲被放在桌子上,蓋子歪到一旁,再看秦安他人已經閃現到雲荷身邊,大掌“啪”地把窗戶關上。
雲荷不明所以,茫然擡頭看他,聲音細如蚊呐,“秦安?你上來了?我有點渴,還有點冷……”
她話還沒說完,秦安已經察覺到她不對勁,她臉頰中間紅紅的,像兩個紅雞蛋,嘴唇幹裂到起皮,眼皮半磕半掀,看起來在費力撐着。
這麼才一會兒不見她就成這樣了?
秦安伸手摸摸她額頭,燙的!
這是又發燒了!
他忙抱起雲荷,把她放在床上,伸手扯下旁邊挂着的鵝黃緞面繡芍藥披風裹到她身上。
出門在外她受不住寒冷,這件披風内裡是軟滑暖和的羊毛,最适合她,也是他送給她的冬季禮物。
秦安“啪”的一下拉開門,随手扯住一個夥計,叫他請個大夫來,随後倒了杯姜蜜水喂給她,“張嘴喝點水……慢些慢些……不着急……”
她燒得狠了,也渴得狠了,一口氣連喝三杯水。
秦安把被子全蓋在她身上,而後蹲在床邊,撫摸着她發頂,眉頭皺得死死的。
一刻鐘後,夥計領着大夫進來,秦安趕緊起身,“大夫,煩您看看内子這是怎麼了?”
“這麼燒成這樣?”大夫一看見雲荷的臉便慌忙把藥箱放下,認認真真把脈,隻是這脈把得有點久,眉頭還越來越皺,看得秦安一陣心驚肉跳。
終于,大夫移開手,開始在藥箱翻翻找找,他一臉嚴肅,又不說話,秦安也不敢問,拘謹着站在一旁。
随着銀針一根一根紮在雲荷的頭上和手背,她彷佛被紮痛般抖動起來,秦安眼疾手快按住她,聲音發抖,“乖,你發燒了,大夫在給你治病,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大夫看了看雲荷,對着秦安道,“再紮兩針,接下來會更疼,你摁住她。”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秦安也沒想到雲荷會疼成這樣。
大夫左右手一起下完最後兩針,幾乎在銀針到達穴位的瞬間,雲荷劇烈掙紮,痛苦又短促地喊着。
秦安狠着心摁住人。
不知疼了多久,雲荷緊閉的雙眼開始滲出淚珠,沿着眼尾滾落,最後隐入鬓邊秀發,她身上開始出汗,額頭、鼻尖、臉龐……豆大的汗珠滾在一起,把她整張臉打濕。
大夫在一旁叮囑:“紮一刻鐘,千萬要摁住她,不要讓她碰掉銀針。”話落,大夫轉身拿出紙筆開始寫藥方。
中途,去找大夫的夥計來過一次,秦安讓他打一盆熱水上來,夥計忙不疊應下。
大夫寫好藥方,剛好一刻鐘,他手速極快卸下銀針,邊收東西邊說,“她是不是吹了好幾天冷風?這是由風寒引起的發燒,再加上她體質弱,反應大了些,我紮針是為了讓她更快退燒,不然再任由她燒上半天,人就要燒傻了,藥方我放在桌上,喝上三天就行,三天内不要讓她碰冷水……”
送走了大夫,秦安才蹲下看雲荷。
她臉上的潮紅退了,秦安手背撫上她額頭,已經退燒,因有汗,反而涼涼的。
門窗關得緊緊地,怕再有風吹進來。
秦安在雲荷額頭輕輕落下一吻,看見她微微睜開的雙眼,他高懸着的心才徹底落下,整個人像被抽走力氣一般跌坐在地上,背後冷汗頻出。
“雲荷,我真不應該讓你勞累成這樣……是我的錯,對不起……天冷了,以後你就呆在家裡……不能再來一次了,我真的受不了……”倆人額頭相抵,秦安失神地看着她眸子,喃喃自語。
雲荷不太有力氣說話,她費力移了移手,五指張開,指尖剛好夠得到他手背。
秦安怔怔地看着她那一截瑩白的手指,忽然俯身狠狠親了下她嘴唇。
“叩叩——”
“大掌櫃,樓下有人找你——”是店裡的夥計。
秦安斂起情緒,喊了聲“來了”,轉頭溫聲同她說,“我下去一會兒,你現在還病着,閉上眼睡一覺。”
……
樓下,林江看着店門口的一家四口頭腦發脹,他咬咬牙,将人拖到一邊,“别擋着我們店門口,秦安馬上就出來。”
“叫他快點,再不出來我就開始喊了。”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也是這家人的一家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