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雲荷悠悠轉醒,想起什麼似的,手緩緩撫向小腹,哪怕她現在每動一下都疼的要死,她也想摸摸。
不疼了,一點都不疼了……為什麼一點都不疼了……殷紅眼角滾下淚珠,她咬住唇瓣,無聲地哭。
秦安端藥過來看見她淚流滿面,他吓壞了,急急把碗放下,碗底撞到桌面,發出一聲好大的“咚——”
“怎麼了這是?是不是哪兒疼了?”秦安緊張地手足無措,想摸摸她,又怕把人弄疼,手在空中上上下下揮動,“大夫說你摔傷了,還得疼一段時間,不怕啊,大夫開了藥,喝了就好了。”
“秦安……”她帶着哭腔喊他,又嬌又可憐,這一聲喊得秦安都想把命給她,他趕緊俯下身,聽她道,“樓梯滾落時我肚子好疼,但是現在一點也不疼了,是不是……”
後面的話她沒敢說出來。
“不是,他還在呢。”知曉她擔心什麼,他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她,“大夫說這小子命硬,就受了點小傷,回頭把胎坐穩了就行,哦還有,藥好了。”
他慢慢把她扶起,讓她半靠在榻上,藥汁一勺一勺喂進她嘴裡,他喂的很慢,很仔細,生怕嗆到她。
腹部的痛深深刺進她骨髓,讓她久久不敢忘,聽到孩子沒事,她終于放下心,淚珠因為激動而滾出眼眶,沿着臉頰不斷往下滾落。
“不哭不哭,你一哭我就慌。”秦安用袖口幫她擦掉眼淚,心疼道,“大夫開了些止疼的藥,喝了就不疼了,你在醫館緩緩,我們再回家。”
這次的藥不太苦,很快就見底了,喝下去不到一盞茶時間她便昏昏欲睡,秦安見狀,輕拍她後背哄她睡,他聲音放到最輕最柔,眷戀的吻落在她額間。
也許是藥效好,也許是心安,雲荷這一覺睡得很安穩,連到家都不知道。
雲頌言站在炕邊,一眨不眨地盯着姐姐,嘴角抑制不住地翹起,方才姐夫跟他說姐姐已有孕,他好開心,他要當舅舅了!
他好想去院中跑幾圈撒歡,但姐夫說姐姐身子不舒服,讓他幫照看,他問怎麼了,姐夫猶豫幾瞬,還是告訴他了……所以他現在又生氣又開心。
秦安做好了飯,叫雲頌言先去吃,雲頌言搖搖頭,“等姐姐醒來吧。”
倆人沉默了。
站了片刻,倆人又很有默契地搬來凳子坐在炕邊,四隻眼睛盯着炕上隆起的某處,生怕下一瞬她就不見,或是出事。
……
雲荷一睜眼就看見兩團黑影,她受驚似的尖叫,雙手扶住小腹,像一頭護崽的母鹿。
“是我和阿言。”秦安馬上彈射起身,撲到她身邊,雲頌言則把燈點起。
柔黃的光線暈開,雲荷也終于看清倆人,她虛脫般呼出口氣,眼尾挂着惹人憐愛的淚珠,“吓死我了,你們兩個坐在那裡幹嘛?為什麼不點燈?”
“怕點燈後擾你睡覺。”秦安托着她後腰扶她起來,又叫雲頌言把飯菜拿進房裡。
飯後,趁秦安洗碗間隙,雲頌言跑到他身邊問,“姐夫,那幫人怎麼辦?就任由姐姐這麼被人欺負嗎?”
秦安洗碗的手一頓,眸色蓦然下沉,“我來處理,你在家照看姐姐。”
雲頌言看着姐夫淩厲的下颌線,點了點頭,道了聲“好”後便回房。
翌日,秦安照舊來膳香閣,他面色無常,好像昨天的事不曾發生過,領班卻敏銳感覺到大掌櫃心情不好。
平安無事過了幾日,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一名夥計突然俯身在秦安耳邊說些什麼,秦安淡淡說了聲“知道了”便出門。
秦安目的地很明确,出了膳香閣後左拐,走過半條街,再左拐,穿過兩條街之後右拐,然後在一棟恢宏建築前停下腳步。
秦安在門口等了片刻,從裡頭走出來一個男人,“嘿嘿,客官,是我。”
“記住那個人了嗎?”看到男人點頭,秦安又道,“記住我交代的事,嘴巴閉緊點。”話落,他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放到男人手上。
男人像狼看到了肉一般畢恭畢敬接過銀子,不住地朝秦安點頭哈腰,“曉得的曉得的,你放心,我們辦事絕對靠得住。”
秦安擺擺手,讓男人進去,随後他靠在對面柱子背後,靜靜等着某個人。
“大力啊,你終于來了……”
“就是就是,你從前是永盛坊的常客,怎麼隔這會兒這麼久才來……”
“我妹子出嫁,我得把事情辦好才來呀……”
聽到熟悉的聲音,秦安假寐的雙眼蓦然睜開,他雙手抱胸,往外挪出兩步,身子一半顯于陽光下,一半藏于黑暗中,一雙眸子死死盯着不遠處的趙大力,看着他走進深淵。
永盛坊是溫縣最大的賭場,也是趙大力最喜歡來的地方,秦安不知散出多少銀子才打探出這個消息。
趙大力好賭,前段時間有事一直在忙,這會兒閑下來,家裡手上還有點錢,爛賭的性子憋不住了,撇下手頭上的事,便直奔賭場。
方才從賭場出來的男人是秦安找的托,為的就是等趙大力來後,哄趙大力玩,順便讓他輸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