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盛坊有三層，陽光從天井直通一樓，照得四處亮堂堂，每張賭桌上都放着一隻金蟾蜍，綠油油的眼睛散發着詭異的光。

趙大力被人擁着到他最常玩的地方，莊家熟絡地和他打招呼，“大力，怎麼現在才來？發達了瞧不起永盛坊？”

“瞎說什麼？這不是家裡有事晚幾天嗎？”趙大力邊說邊掏出銀子兌換籌碼，催促道，“給我一副骰子，快點。”

人群中頓時一陣起哄，莊家笑眯眯給他扔了副骰子。

幾輪下來，趙大力有輸有赢，不過是赢的多，面前銀子越堆越多，趙大力欲望被徹底勾起，一雙眯眯小眼貪婪地盯着莊家面前的銀票。

“三百兩！”趙大力把面前的銀子全都推出去，眼睛全是貪欲。

莊家嘴角勾起，搖着骰子的手微頓，衆人不免起哄：“三百兩全扔下去？”

“诶喲不得了，趙大力，你這局真赢了我就改口喊你趙哥，以後跟你混。”

趙大力嗤笑一聲，“那你看好，準備改口叫哥吧。”說罷，他看向莊家，示意開始。

兩個盅同時搖起，片刻後，莊家先停手，趙大力緊随其後。

“開——”莊家開出三五三六。

趙大力抓着盅，慢慢擡起，瞥見一點紅色，他雙眼放光，一下子把盅掀開，“六個六——”

“哇，趙大力運氣來了……”

“我都沒開過六個六，看來這聲哥是真要喊了……”

“下把我跟趙哥……”

莊家面色有些不好看了，趙大力神色得意，揚起下巴道，“繼續啊，輸不起？”

莊家笑道：“哪裡哪裡，繼續繼續。”

永盛坊掌櫃在黑暗處看着莊家，莊家不動聲色和他對視一眼，又很快移開。

一共六百輛銀子前腳給趙大力，後腳就被他推到桌上，盅罩住骰子，趙大力嘴角始終噙着笑，因為他覺得自己翻身的時刻到了。

這把照舊是莊家先開，四六兩五，莊家眼神閃爍，對趙大力做了個“請”的手勢。

趙大力抿住唇，往後一腳踹開凳子，半蹲着慢慢掀開盅，神色認真像對待生死局。

兩六兩五兩四，莊家赢。

趙大力隻覺得眼前一黑，小腿肚一軟，整個人往後倒。

秦安請的托叫六兒，他在後面接住趙大力，撐着趙大力身子把他往上托，“趙哥繼續啊，隻是輸一把而已，您前頭赢了莊家那麼多把也不見您腿軟啊，您不是還有錢嗎？繼續繼續。”

莊家也道：“輸一局就慫成這個孬樣，你不行就滾吧，才輸了六百兩就暈，果然接不住财，快滾，不要玷污我永盛坊。”

“叫誰滾呢你。”趙大力一拍桌子，喝道，“再來。”

趙大力已殺紅眼，莊家得心應手吊着他，就這樣來來回回不知打了多少局，最後趙大力欠下永盛坊一千兩銀子，他還渾然不覺的是事，嘴裡喃喃着“再來、再來”。

莊家好心提醒他，“趙大力，你已經倒欠永盛坊一千兩了，話說你還有沒有錢啊？”

眼見趙大力恍惚一下，六兒在一旁趕緊出聲，“趙哥今時不同往日，他妹嫁了陳家，他如今可是陳家大舅爺，要錢對他來說還不是易如反掌。”

有人好奇：“哪個陳家？”

六兒：“溫縣還有哪個陳家講的出口？”他這話像是點明，但又未點明，衆人迷迷糊糊俱想到陳格韻。

趙大力像是被點醒般，眼神一瞬間變得清明，吼道，“再來再來，老子有錢，區區一千兩還抵不過我妹妹一根珠钗，老子有的是錢。”

莊家見他這樣說便放心了，遂同他繼續搖骰子。

天色漸漸暗下，六兒哄着趙大力賭到最後一刻，衆賭徒們也都沒走，圍在四周盯着。

“叮——”

最後一把是莊家赢，趙大力眼眶紅得像兔，牙關緊咬，幾乎要把後槽牙咬碎，他輸了，整整輸了三千兩。

莊家把欠條扔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恍惚着，六兒見目的達到，冷笑一聲，從人群中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