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靈山下雪了。
先是山頂到林場那段路下得星星點點,隔了兩日,瀑布橋與山谷苗家溝也洋洋灑灑飄起了雪花。
“今年的雪下得要早些啊,往年還得要十天呢”,年輕警察冷得搓搓手。
旁邊,他的老前輩滅完煙,剁了兩腳,朝着他指着前面的路:“走吧,辦完這樁案子,天色就該差不多了。”
兩人并肩往橋西大隊走去。
年輕警察走在右側:“要我說,那個孟金寶肯定在說謊啊!師傅你不是橋這邊的可能不知道,那小孟同志怎麼可能打得了他?怕是讓他給說反了……”
“怎麼個情況?”
年輕警察回憶起來:“師傅你知道之前三四月時,有個女子從山上滾下去的事情不?那就是小孟同志,她和我是一個隊的,雖然不認識,她家的情況我們那基本上都知道,是個可憐人。”
于是,他把孟西施如何被楊紅萍虐待,又如何被孟金寶欺負的事說得一清二楚,到了最後還生氣起來了。
“他們家就是欺負小孟同志性格好,她怎麼可能打人?簡直是倒打一耙!”
老警察也跟着琢磨起來。但辦案是有章程的,不可能由着私人感情來。
他不忘提點徒弟:“好了,這些話你我之間說說可以,讓别人聽了還以為你是喜歡人家姑娘,那多不合适!”
話剛落,身旁人沉默了。
老警察:“……”
年輕人還真是沉不住氣。
他瞧徒弟那被戳中心思的紅彤彤耳根子,一股邪火就冒了上來:“你個慫蛋!人家都結婚了,知道打抱不平了?TMD早幹嘛去了?出去别說是我教出來的!”
兩人又打了半截路,總算到了。
老警察先帶他去走訪打聽:“辦案還是得講究證據,先問問這個小孟那天在做什麼吧……”
他示意徒弟往鄉親屋裡走。以前這種最多就是賠錢的小案子根本輪不着他來辦,翻年他馬上就退休了,組織這才讓他來帶帶新人,也算是福利。
雖然在他面前怯生生的,好在年輕警察辦起案子也不含糊,耐着性子一家家問過去。
先遇到的是李大姐。
她不知道他們在調查别的案件,還以為是在說林家的事:“小孟那天和我在一起啊,我、張姐、陳姐都在呢,幸好把人抓進去判了,還得是公安同志們來給我們做主啊!這種人放在隊裡,我家小孩晚上都睡不着覺的……”
年輕警察打住她:“孟同志那天和你一直在一起嗎?”
李大姐想了想:“是啊。”又想了下不對。“哦!後來她先告辭回家了嘛,到飯店了!她男人該回了。”
年輕警察愣了一下。
隔了幾秒,他正準備振作起來繼續問,就又被記性不好的李大姐打斷。
李大姐:“後來聽張姐的兩個孩子說,撞見孟同志在院子做糕點,分了他們,我家娃也有半籠,都是她自己來送的呢,想想她的手藝還真是比館子裡的老廚師還好呢,她男人是個幸運的!”
年輕警察:“……”
轉頭,他去找張家孩子确認。
兩個孩子今年大的8歲,小的6歲,杵在一起就是一高一矮兩顆黃豆芽。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威武的可靠的警察同志,學着報紙裡面朝着他敬禮。
聽見問題,兩個孩子還特别乖巧地舉手。他點了小的那個,他才6歲,肯定不會說謊嘛!
張家小娃:“我跟哥哥就趴在隼哥院子的籬笆上,瞧着孟姐姐做飯。她家院子又幹淨又漂亮,還香香的!”
作答期間,大的那個孩子也不放棄,依舊把手舉得高高的。他就又點了下他。
張家大娃:“警察叔叔,孟姐姐是犯什麼錯了嗎?她對我們都很好,不是壞人,不要抓走她。”
他聽見他師傅在後面笑出聲。
年輕警察默不作聲安撫兩個小孩:“哥哥就是問問,哪來的那麼多壞人!玩兒去吧~”
随後,兩人又走訪了一圈與孟西施不太熟悉的街坊鄰裡,得到的大多都是好評。
“聽說嫁過來之前,一直被後娘和弟弟欺負呢,現在應該好些了。”
“隻聽說隼哥花了好多好多錢才把命給她保住,怎麼會問這個?她還是死了嗎?”
“小孟身體不是很好,之前病了半年,好像前段時間又發燒。”
也有發言激進些,聽起來對她似乎有意見的:
“她為什麼不給我送蘑菇?是覺得我也是後嫁過來的?肯定還是介意嘛,哎,又不是所有後娘都是那樣……”
“她啊性子就是軟了些,要換成是我,早就把那家人給撕爛了!好的,好的,嗯嗯,我知道現在是法治社會……”
問完一圈,師徒二人又去認真掃了一圈孟金寶提到的“案發現場”。
就一空曠的草堆。
下了雪,什麼都看不出來。
兩人還是認真模拟了一番,假如在這裡糾纏,假如孟同志真的被鬼俯身,那孟金寶也完全可以喊人啊!總不能是連說話都說不出來吧?太扯了!
最終,他們達成了一緻推斷——孟金寶在撒謊!孟同志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