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有女,其為雙生:一曰岫,一曰潼。幼時流散,以殺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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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賈樂家位于城南,宅間四十畝,院落十餘座,乃一方富豪。
高大的桂花樹半邊越出牆圍,樹上成簇金黃的桂花綴亮了綠葉。風過,金子般的桂花簌簌落下,香雨霏霏。
雲境遼闊無垠,桂花紛落成雨,飄飄揚揚,綴滿晨間掃淨的庭院,一地芳華。
院角,淡粉的木芙蓉集于一隅,花輕搖,一位着鵝黃交領襖裙的女子匆匆穿過。她兩側梳着小髻,髻後各系着一條紅色發帶,胸口處還環抱着兩幅字畫和幾卷書簡。
急急地叩響房門,紀安禾面露焦灼,卻又不敢過于放肆。
“樂小姐!該起身去書堂了!”
叩聲延續了約一盞茶,樂桃才睡眼惺忪的打開房門。她身上還穿着白鍛裡衣,及腰的青絲傾瀉而下。比如平日的一派歡樂,紀安禾覺得此時的她更為真實。
紀安禾定定地站在門外,手裡依舊緊緊抱着畫卷和竹簡。
“小姐,已經巳時了,該去書堂了。”
“唉。”樂桃聞言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認命般搖着頭。正欲轉身,她登時又醒了神,義正言辭地看着紀安禾說道:
“你是我的玩伴,不是我的侍仆!不用喊我小姐,叫我樂桃就成。”
紀安禾的臉上露出難堪的微紅。
她出生貧寒幸得貴人收留,怎敢這般沒有分寸。
她不言。樂桃竟似看穿,直直地盯着她,始終不肯回房更衣。眼看着時過大半,紀安禾隻好妥協,微微欠身:
“是。”
走在鵝卵石道,紀安禾抱着書匣,身側的樂桃言語滔滔。一動一靜,如此明了。
“聽說我爹爹新招了兩個女管家,她們是雙生姐妹,竟真長得一模一樣!”
紀安禾靜聽不語,樂桃卻越說越激動:“都說并蒂雙生樣相似,可我卻從未見過。”言罷,她似乎喪失了所有興緻,一屁股坐在了地,氣餒的托腮。
紀安禾本想提醒地上涼,可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無權幹涉。于是,她将自己的外襖脫下,無聲地輕拉樂桃,讓她坐在自己的衣服上。
“近日全陽城都在忙着準備王上壽宴,各國使臣都紛紛進城了,好生熱鬧!聽說城裡還來了兩個俊俏的小哥,一個風流倜傥、一個高冷孤傲,模樣生得那是極好!我都沒看過……”
念頭一閃而過,樂桃猛地站起,随性地拍拍身上,興高采烈地拉過紀安禾:“我們今天不去學堂了!去城裡!”
——
陽城客棧。
安陵淮和沐言相顧無言,桌上倒好的熱茶早已涼透,樓下的叫嚷聲不絕于耳。
“你說你,長這麼好看幹什麼!惹來這麼一群胭脂少女整天圍在樓下,眼下,我們怎麼出得去?”
沐言對安陵淮的厚顔無恥雖習以為常,可還是忍不住怼回去:
“樓下那群姑娘也有一半是沖你來的,也不知是誰整日拈花惹草。”
安陵淮不服氣地站起:
“誰拈花惹草了?我那是天資優越!哪兒能怪我了。”
沐言冷哼一聲,“那你可以長醜一點,醜了,樓下的姑娘自然不會留意。”
言罷,兩人猛然頓悟對視一眼,安陵淮當即翻出了易容裝備,開始倒騰。
“樂意之至!”
——
半個時辰後,無人在意的犄角處走出一個衣衫破舊的男子和一個佝偻着腰身的婦女,他們相互攙扶,緩慢而行。
“怎麼這麼久了,那兩位少年還不下來。”
“是啊,天都要黑了!”
“再等等!今日我一定要把我繡的香囊送出!”
兩人漸行漸遠,身後卻是人聲鼎沸。終于,她們悄然走進轉角的巷口,立馬直起了身。
“難受死我了!”安陵淮一手扶着牆,一手揉着酸了的腰。
“走吧,去樂家。”沐言倒是适應得快,也不等安陵淮反應,轉身便走。
“诶,等我一下!”安陵淮趕緊快步跟上,臨近時還踹了沐言一腳。沐言看似闆正,實則吃痛的呲牙咧嘴。
兩人默契地選擇了繞遠路,一路上觀察周邊建築。果不其然,陽城富裕的隻有官家和豪商,在那些偏僻的巷子,衣不裹體、食不飽腹的百姓不計其數。
“風鳴山莊莊主是樂家家主樂卓,年近四十,老來得一女,愛妻則難産逝世。他們先前是鹿鳴鎮的村民,世代為農,但樂卓生來嫌貧愛富,一心從商想要擺脫困境。他早年販鹽但并不樂觀,十六年前生意突然紅火,一躍成為南晟的第一鹽商,而後舉家遷來了陽城。”
她們來到樂家附近時,恰巧碰見樂卓回來,兩人隐蔽在牆圍後。相距較遠,細聽不到交談。
樂桃剛從外面回來便被抓個正着,說話都結巴:“爹、爹爹?您今日怎的這麼早就回府了?”
樂卓看破不說破。“你自西回來,可是又逃學了?”
樂桃見爹爹并無生氣,打算蒙混過關,她定眸,才發現後方還站着兩個年輕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