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南隻說了大概,沒有提阮甯。
阮伊佳要去給他做飯,宋汝南拉住她胳膊,起身說:“我來做就行。”
宋汝南自己一個人的話随便煲些小米粥就能解決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但是他不能讓阮伊佳和他一起随便對付一下就行。
阮伊佳在沙發上看着宋汝南高大的背影,突然就和十年前的小身闆重合。
那個時候她被宋汝南父親的花言巧語欺騙,一個被嬌慣長大的大小姐甯可什麼都不要随着他回老家。
她還來不及從家徒四壁裡反應過來,就被站在竈台前拎鏟炒菜的瘦小身闆吸引目光。
她早就忘了當時嗆人的濃煙和褪皮的牆面,現在看着宋汝南,才反應過來原來不是遺忘,而是她把它們暫時封閉在結滿蛛網的地下室。
宋汝南做了番茄蛋花湯,兩個人沉默地解決完這頓晚餐。
阮伊佳要去洗碗,宋汝南在她之前端起她的碗進廚房。
宋汝南一直都是好孩子,阮伊佳從見他第一面開始比誰都清楚,隻是從來沒見過他有開心的時候。
“靈靈生日的時候,她要是想和小朋友一起過生日,可以來這裡。”
宋汝南一邊洗碗一邊淡淡建議。
阮伊佳苦笑搖頭:“她說了,這次誰也沒邀請。”
去年阮靈生日,她提前幾天就邀請了她的小朋友們來家過生日,生日前一晚被阮伊佳知道,她吓得臉色蒼白,連夜讓阮靈挨家挨戶和被她邀請過的朋友們打電話,告訴她們明天不用過來。
阮靈因為這事哭了好幾天,等宋汝南從學校回來,她撲到宋汝南懷裡委屈告狀。
宋汝南說:“她還太小。”
她哪裡知道大人們之間的故事,一直以為住的地方就是家,一起住的是家人。
實際上,他們也隻是借住在人家的家裡。
想來,這也是阮甯肆無忌憚的原因之一。他敢為所欲為對宋汝南施以惡行,一方面是他自恃身份,自以為高人一等;另一方面,是他仗着自己是家的主人,而宋汝南是寄人籬下的客人。
隻是人的尊卑從來不是靠外物劃分,再卑躬屈膝也有自己的尊嚴。
阮甯隻是出身比大多數人好而已,他淺薄而自私,愚蠢而惡毒。
阮伊佳歎氣:“以後有些事得讓她慢慢知道了。”
宋汝南把碗放到鐵架上,沒說話。
“你周末好好在床上休養吧。”阮伊佳關切道,“别回去了。”
“沒事。”宋汝南就着水池洗手。
阮甯如果在,而宋汝南不在的話,他一定會把怨氣發洩在她們母女身上。
阮伊佳是個善良溫順的好人,阮靈更是被保護的天真爛漫,遇到阮甯隻能被他拿捏。
宋汝南低頭看着自己的右手,幸好傷在掌心,阮伊佳沒發現。宋汝南的半生歲月過得并不好,指腹上覆滿薄繭,還有一些分散的細痕。
被玻璃擠傷留下的疤尚且泛着紅絲,即使已經小心避開水流,被水珠濺過的傷疤翻着白,隐隐有化膿的趨勢,看上去像被開膛破肚的魚。
“這手每年得花多少錢保養?”
阮甯趴在方叢卉肩頭,看她捏着指甲鉗給自己剪指甲。
方叢卉風光漂亮慣了,身上每一處部位都要保養得年輕漂亮,即使兒子已經上了大學,她的手看起來也十分的細膩白嫩。
“那也得天生漂亮才能保養得這麼好。”方叢卉戳着他的腦門,“還有把你生的這麼漂亮。”
在方叢卉嫁給二婚的阮名赫之前,阮家的基因裡就沒漂亮,她生的阮甯完全像她,是整個阮家唯一好看的孩子。
阮甯抗議:“是英俊!英俊。”
“這麼像我,怎麼能說是英俊。”方叢卉笑,舉起阮甯的手,“你看,你連手都這麼像我。”
方叢卉剪好的指甲齊整幹淨,裡面還透着粉,母子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看上去和一雙姐妹的手似的。
“老阮,你說呢?”方叢卉詢問坐一邊看報的阮名赫。
阮名赫瞄了一眼:“甯甯還能像誰,總不能像我。”
阮名赫國字臉,身材頗壯,和阮甯一點也不像父子。
“他和付謹還挺像父子。”
阮甯哈哈笑起來,方叢卉也指着阮名赫笑。
方叢卉十八歲就進軍娛樂圈,靠着美貌從一個幹農活的村姑搖身一變成霸占九十年代和千禧年衆多影迷心中的女神。
她後來和導演付謹多次合作,彼此成就,美麗動人的女演員和風華正茂的男導演成了不少人心裡的金童玉女代名詞。
方叢卉被稱作“浮華世界的水蓮花”,阮甯是她的孩子,但更像最後盛放時刻的昙花。
“小宋上報道了。”阮名赫翻開下一頁報紙。
阮甯眼裡的笑意一點點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