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白閉上了眼睛不願再看,這是該問的嗎?你倒是讓他解開啊。
“我領他去。”霍行川說。
知白睜開眼睛,一言難盡地看着霍行川,心道你居然真的回答他。
“那啥……”時铎無措地扣了扣手,“你倆還沒痊愈,還是得好好休息……”他的視線躲躲閃閃,吱唔着:“那什麼的時候悠着點,而且病房……也不隔音……護士還得查房……萬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說了。”知白崩潰地鑽進被子裡,把臉蒙上:“我要休息了!”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了。
時铎鬧了這麼一出,知白覺得更加疲憊了。
他聽到被子外面霍行川一腦門子問号地問:“他到底什麼意思?”
知白縮在被子裡小聲嘟囔句:“他對咱倆有點誤會。”
霍行川臉上火辣辣的感覺還沒有消失,他用舌頭在裡面舔了舔:“哦?誤會了我和仙人什麼?”
這句仙人聽得知白格外别扭,他索性裝聽不到,眼睛一閉直接昏睡過去。
半響他聽到霍行川說:“你沒有堕魔。”
他頓了一下,輕輕說:“我不認識知白,但是我知道賀生山他不是惡人。”
門又一次被關上了。
知白躲在被子裡,緩緩睜開眼睛。
金色的鎖鍊纏滿了靈力,把自己的活動範圍限制在了狹小的病床上。
他試着扯了扯,幾聲清脆的聲響後紋絲不動。
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在被子下把自己縮成一團,滿腦子都是萬淵那句“他一秒鐘便把幻境裡和你親密的人殺死了。”
原來這就是鳳君鎮壓魔海時看到的幻境。
是他最恐懼的幻境。
史書隻寫鳳君封蒼北魔域時陷入幻境身負重傷,因此知白的刺殺下無力還擊。
原來……他在幻境裡看到的是我。
知白從側着身,抓着身下的床單,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原來讓他被幻境反噬,以至于……的人是我。
眼角的淚水和嗚咽聲一起融進了枕頭裡,知白覺着手裡的床單快要被他抓破了,指尖深深紮進掌心裡,紮得生疼。
心髒像是被攥了一把,又像是被捶了幾下,一塊肉被揉來揉去,疼痛順着神經向全身蔓延。
好疼啊,他想。
上次這麼疼,還是天雷打下來的時候。
不對,知白想,還是現在更疼。
疼得仿佛五髒六腑都攪在了一起,他翻身跪趴在床上,把腦袋深深埋進枕頭裡,淚水糊了一臉,他想張開嘴放聲大哭一場,又努力壓了回去。
他咬住了一塊枕頭,把噴薄而出的痛楚送到了唇齒間,野獸一般對着嘴裡的枕頭撕咬發洩。
接着雙手攥拳對着自己的腦袋和胸口捶去,一陣拳打腳踢後,他趴在床上微微喘息。
在這股吞沒一切的悲傷中,他發現,自己心底竟然生出一抹隐秘的快感。
他是因為我。
這句話像是抹了蜜了毒藥,一時間他喜不自勝,又肝腸寸斷。
霍行川從病房裡出來的時候,時铎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聽下面的人彙報工作。
雖然吊着胳膊,但是絲毫不耽誤安排工作,這邊聽彙報,那頭已經把電話撥出去了。
時铎不愧是練體術的,體修成神,一身腱子肉沒白長。連方隐年都躺在病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時铎估計沒多久就能拆繃帶去參加鐵人三項了。
霍行川靠在牆上,擡眼就是對面的宣傳闆。
這家醫院是内部醫院,往來的不是特案局的人,就是其他修士。
因此宣傳闆上非常貼心地印着丹藥在現在醫學的新發展,霍行川從頭看下來,整段文字宗旨是現代醫學并非洪水猛獸,修仙之人切勿閉門造車,非丹藥不吃。
角落裡還印着一個鳳君的卡通圖案。
霍行川眉頭一皺,這鳳君怎麼什麼都管?
他慢慢坐下來,拐杖扔到一旁,選個舒服地姿勢靠在椅背上,和面前的卡通版鳳君四目相對。
接着挑釁版地哼了一聲,暗地裡豎了個中指。
我不信他是壞人。
鳳君死了一千年,眼前這個快要褪色的動畫小人毫無反抗之力,隻能咧嘴大笑繼續端着那行“溫馨提示”。
時铎那邊安排完了工作,遠遠地看了霍行川一眼,看他行動不便,于是貼心地吊着胳膊坐到了他旁邊。
“前幾天聯系上沈語父親了,他們剛做好筆錄,你要不要看看?”時铎問。
聽到這個名字霍行川先是一愣,然後才想起來是誰。
從沈語遭到意外,到進入幻境,又昏迷了幾天,之前的一切倒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女兒突然遭遇意外,當爹的得崩潰吧。”
“他說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