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托特律兄弟們像隻無頭蒼蠅在貧民窟亂撞時,瑪姬已經到了河對岸,她喘了口氣,擦了擦快速跑動而洇濕的額角,輕輕敲響一棟白色建築的門:“菲利普醫生,您在家嗎?”
白漆門微微打開一條縫,露出菲利普醫生濃密花白的胡子,他掩藏在無力的贅皮下的混濁眼珠在她臉上轉了轉,笑着說:“是吉許小姐啊,快進來。”
隻點了一根蠟燭的藥房裡彌漫着濃濃的化學藥劑的味道,菲利普醫生給瑪姬倒了一杯水,問:“吉許夫人身體可好?”
“老毛病犯了,”瑪姬喝了一口水,從裙側的口袋裡掏出五法郎,“麻煩先生還是開原來的藥。”
菲利普醫生看到錢,眼裡微微一亮:“吉許夫人這病需要更精心的調養,小姐,我建議你購買另一種藥材,雖然價格會高些,但我保證,這藥效…”
“就按原來的藥方,”瑪姬淡淡地說,她又掏出兩枚法郎,“這些錢配的藥,足夠吃上一段時間了。”
“要是吉許夫人的病情能保持穩定,這要就能一直吃下去,要是突然兇險,那可說不定,”菲利普醫生臉色不愉,但還是轉身給她取藥,“所以我建議還是要用好一些的藥。”
藥有好壞之分,藥方也有好壞之分,如果貴一點的藥能讓媽媽好受一點…瑪姬有些猶豫:“那…您看着辦吧。”
菲利普醫生連垂下的眼皮都提了起來:“好嘞,這就給吉許夫人配藥!”
*
瑪姬揣着一罐子價格翻倍的藥丸往家中走去,她對從醫生家到吉許家的路線非常熟悉,知道哪一條路最短,她走進一條狹窄的石闆小路,兩邊都是有着尖頂的磚砌房屋,隻是還沒走到道路盡頭,一雙擦得漆黑油亮的皮鞋就擋住了她的去路。
瑪姬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緊接着托馬斯·托特律氣得漲紅的臉撞進了她的視線。
“你個該死的!狡詐的騙子!”他粗聲粗氣,“皮埃爾根本不在酒館裡!你為什麼要騙我們?你為什麼要逃跑?”
瑪姬往後退了一步,突然感覺不對,一回頭,西蒙和弗比斯就像一堵牆,嚴嚴實實地堵在她身後。
“我不知道…”她不安地絞起手指,藍眼睛裡滿是難過,“我哥哥很少回家,我也不知道他哪裡去了…”
“他這個膽小鬼跑去巴黎了!”托馬斯忍不住對着瑪姬大吼,“皮埃爾這個孬種!打傷了我就跑巴黎去了!”
“既然他不敢頂事逃跑了,”西蒙敲了敲瑪姬的肩膀,示意她回頭,“你作為他的家人,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哥哥,”托馬斯忍不住叮囑,“她是個騙子,你要小心。”
“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瑪姬真摯地說,“但我媽媽身體不舒服,我現在要給她送藥,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她的祈求一般沒有人能夠拒絕,但托特律兄弟還記得教訓,内心已經鐵石心腸,仍然一動不動地堵住她回家的路,西蒙說:“藥可以叫仆人幫你送去,吉許小姐,現在你跟我們回家一趟吧。”
瑪姬低下頭,聳起的肩膀和支楞着的肩胛骨顯得她格外可憐瘦弱,耳邊的矢車菊也難過地掉到她胸口,被她拿手接住。
“托馬斯…”她軟聲喚托馬斯的名字,去摸他受傷的胳膊,“我很抱歉皮埃爾下了這麼重的手,你的傷口還痛嗎?”
托馬斯被她喚得全身酥軟,下意識想回答不痛,下一瞬一陣劇透從胳膊直沖天靈蓋!
“啊——”他痛苦地捂住傷口,眼睜睜地看着白色繃帶漸漸滲出血來,在疼痛與鮮血的雙重刺激下,他眼前一黑!
“這小娘們!”西蒙沖上去着扶住不省人事的倒黴弟弟,轉頭對弗比斯怒吼,“你個笨蛋,還不快追!”
*
瑪姬蒙頭往巷子盡頭沖去,她能感受到身後一片騷亂,有沉重的步伐迅速向她接近,但隻要到了巷子盡頭,就能看見杜布瓦大叔的糕餅店,莫裡斯身體強壯,他肯定能幫點忙。
但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而她的步伐卻越來越慢,弗比斯這個壯漢甚至伸手扯散了她的頭發,正當她為男女生來的構造絕望時,一雙手牢牢地抓住她的肩膀。
“瑪姬?”一個熟悉的嗓音吃驚地叫她。
讓我走!瑪姬扭動着身子拼命掙紮想掙脫那雙手,可那雙手就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地制梏着她,讓她動彈不得,最終一把把她扯進了懷裡。
“冷靜,瑪姬,冷靜,發生什麼事了?”男人嗓音低醇溫柔,“我是克利夫特,你還記得我嗎?”
瑪姬擡起頭,克利夫特正擔心地看着她,她這才發現克利夫特的眼睛不是純粹的灰綠色,而是像是地球一樣斑斓的顔色。
他們兩人離得太近,瑪姬聞到了他身上那股好聞的,令人安心的香水味,瑪姬一時間分不清是目眩神迷還是單純的頭暈,她張了張口:“我…”
“把她…給我!”弗比斯氣喘籲籲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視,伸手就想去拉瑪姬,“你…過來!”
克利夫特眉頭不認可地擰起,把瑪姬往身後一帶,右手仍然牢牢地抓住瑪姬的手腕,禮貌地對弗比斯說:“很抱歉,先生,我不可能這麼做,欺負女人可不是一位紳士英明的做法。”
弗比斯張大了嘴巴,從脖子到耳朵刷地一片通紅,指着克利夫特老半天,憋出一句:“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