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姬先是慢慢地走着,緊接着快步走,最後在大街上飛奔。
鹹澀的海風灌進她的口鼻,吹起她的發絲,她的肋部因為劇烈的運動在陣陣作痛,束腰很緊很緊,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瑪姬終于停下來。
街上人來人往,哪裡還有那個男孩的身影。
她呆怔了許久,突然拎起裙角,不顧一切地跑回家。
吉許夫人并沒有在廚房裡,也許是累了回床上睡覺去了,瑪姬并沒有在意,爬樓梯時她的鞋子踩上了裙底一個趔趄,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推開閣樓的小門。
瑪姬的心跳得很厲害,她咬着嘴唇,近乎虔誠地想:“老天,就讓我粗心大意一回,就讓我忘記把手表帶上吧!”
琺琅盒内,平安扣閃爍着熒潤的光華。
瑪姬一頭歪倒在床上。
柔軟的被子裡仍然帶着皮埃爾身體的氣息,當皮埃爾在家的時候,瑪姬根本不用考慮這麼多事情,胸口的貝母項鍊落在嘴角,沁着微微涼意,瑪姬忽然全身發抖,再也忍不住眼淚,整張臉埋進被子裡低低啜泣。
“哥哥…”
我該怎麼辦?
她閉着眼睛躺了一會,坐起身,帶着琺琅盒敲響了卧室的門。
“媽媽,”她倚在門邊,感受着木闆的冰涼,很艱難地開口,“我弄丢了爸爸的手表。”
吉許夫人沒有回答。
“我知道這是很難接受的一件事情,”瑪姬嘗試着将門推開一條縫,“但手表能當的錢最多也隻能讓我們撐過一小段時間而已,現在隻是把這段時間提前了。”
吉許夫人沒有動靜,也許她是氣瘋了。
瑪姬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您不用擔心,我一定能想出辦法…媽媽?媽媽!”
卧室裡的厚重的布簾緊閉,陽光勉強從縫隙中塞進了,在木制躺椅上灑下一點點金色碎屑。
令瑪姬神魂俱裂的是,她的母親吉許夫人就仰躺在躺椅上,白色綢毯蓋在胸前,消瘦的白皙手臂滑落地面,手指無力地張開。
莉莉蓮趴在椅子下,有些困惑地看着瑪姬。
“姐姐,”她做了個捂嘴的動作,“媽媽在睡覺呢,姐姐小聲點。”
“不…”瑪姬幾乎是費勁了全身力氣才張開口,“媽媽不是在睡覺,她是…”
她試圖将吉許夫人的手放到胸前,可在觸摸到手腕的那一刻,她忽然頓住了。
前世隐約浮現的記憶告訴她,母親手腕上正在微弱跳動着的,叫脈搏。
“姐姐?”
瑪姬慢慢地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妹妹毛茸茸的頭頂:“…媽媽隻是病了,莉莉蓮。”
莉莉蓮不太明白,媽媽是一直都在生病的,為什麼姐姐看起來很是悲傷的樣子。
“姐姐要出去一趟,”瑪姬彎腰盯着莉莉蓮的眼睛,“姐姐需要莉莉蓮在家裡陪伴着媽媽,直到姐姐回來,可以嗎?”
莉莉蓮甜甜地笑了,嘴角浮現一對淺淺的酒窩:“莉莉蓮不會亂跑的。”
“那就好…”瑪姬頃刻之間下定了決心,她一把抓起琺琅盒中的平安扣,扭頭奔出家門。
她并沒有注意到,在掀開的紗簾外,可以看見一架黑色馬車靜靜停留在巷子裡。
·
瑪姬盯着市政廳廳長那架誇張浮華的孔雀藍色馬車看了一會,才走上前敲了敲門。
“菲利普醫生!您在家嗎?”
她往後退了一步,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開門的人。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出現的是西蒙·托特律的臉,他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
“好巧啊,吉許小姐。”
瑪姬沒功夫理睬他,一把推開他的身體沖進屋子裡:“菲利普先生?”
她看見了正在将繃帶扔進垃圾桶裡的菲利普醫生和赤裸着上半身坐起來的托馬斯·托特律。
托馬斯·托特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贅肉,惡狠狠地朝瑪姬喊:“你滾出去!”
瑪姬就當沒看見他,一把扯住菲利普醫生的袖子:“先生,我媽媽暈倒過去了,怎麼叫也叫不醒,您能不能去看看她?”
她在這時犯了一個錯誤,她取出平安扣,對醫生說:“這是您的酬勞。”
菲利普醫生看着平安扣,然後,他似乎是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玉做的平安扣,”瑪姬語速飛快,情真意切,“事情緊急,我甚至沒來得及拿錢。”
“那請吉許小姐回家拿錢再說。”菲利普醫生轉過身,拿起一捆新的繃帶準備給托馬斯的傷口包紮。
“據我所知,”西蒙叉着腰倚在門柱邊似笑非笑,“令尊生前投資的銀行在前不久倒閉了,瑪姬小姐現在怕是連一塊法郎都沒有,才會拿這種綠石頭來哄騙我們可憐的菲利普醫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