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海邊的城市是微冷的,但是馬車内的溫度卻在不斷上升,瑪姬翹了翹腳,整個人被克利夫特抱到大腿上。
瑪姬感受着他綿長的呼吸,謹慎溫柔的觸摸,他們盡情地擁抱,就像一對從未接過吻的偷情男女。
克利夫特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困惑。
“為什麼你沒有穿鞋?”
“喔,這個,”瑪姬略微思索,笑着說,“媽媽睡眠淺,穿着鞋很容易發出響聲,會吵醒她的。”
“地面冷。”克利夫特的手放在她赤裸着的冰涼小腿上,并沒有繼續往下移動,“中國有句古話說:‘寒氣從腳入’,你不應該這麼做。”
“…”瑪姬無所謂地蜷了蜷指腳,挑釁地瞟了他一眼,“如果吵醒媽媽,你就見不到我了。”
克利夫特顯得有些苦惱,這正是瑪姬所期待看見的,她正想借機挖苦一兩句他虛情假意的關心,便聽克利夫特問:“如果是白天的話,你可以出來嗎?”
瑪姬微愣,随即不動聲色地說:“我會試試。”
車内沉默了一會,克利夫特若無其事地說:“那明天見?”
“…明天見。”
瑪姬從他膝上跳下來,試圖從他與車門之間的縫隙溜出,克利夫特突然拉住她。
“我送你。”他吐出三個簡短的字,伸手打開車門,用行動表明了他堅決不容推辭的态度。
現在已經很晚了,所有人都在床上安眠,因此瑪姬沒有說什麼,克利夫特将她打橫抱起,她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他的手臂強健有力,從馬車到吉許家幾百米的距離,仍然是步伐穩健,不曾出現一點虛軟。
“晚安,”克利夫特在門口将她放下,溫柔地親吻她的額角,“希望你能睡個好覺,請在明天下午拉開紗簾。”
瑪姬心領神會地笑笑,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門縫,擠進門内。
“晚安,克利夫特。”她隔着門縫輕聲說。
克利夫特沒有回答,也許他已經離開,瑪姬轉身,踮起腳尖往樓梯走去,突然聽見有東西從曳地睡裙上掉落的輕響。
“叮!”
瑪姬皺起眉頭,循着聲音望去,看見孤零零躺在地上的一枚金路易。
她匆匆彎腰将它撿起來,金路易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頗有重量,月光使得它散發着金色夢境般的光芒。
“這是吉普賽人的護身符嗎?”女人的聲音不冷不熱地響起,瑪姬擡起頭,吉許夫人裹着暖和的羊毛毯子,倚在卧室門邊冷冰冰地看着她。
“這是足夠我們一個月生活的金币,媽媽。”瑪姬平靜地回答,她頭也不回地爬上樓梯。
“如果你沒有把傑羅姆的手表弄丢的話!”吉許夫人朝着瑪姬的背影憤恨地抱怨,“真弄不懂你是怎麼回事!皮埃爾在的時候就不會這樣!”
“哥哥确實不會這樣,媽媽,菲利普醫生不會對紳士色心上頭,路邊的盜賊不會自找沒趣撞到一個強壯的紳士身上,”瑪姬突然在樓梯拐角處轉身,嘲諷地笑起來,“他隻會在酒館裡大聲談論他的法蘭西革命事業,與我們根本惹不起的人打架,最後拍拍屁股去了巴黎,把爛攤子留給我,如此而已。”
盡管知道皮埃爾并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在媽媽不講理的抱怨面前,瑪姬還是會感到委屈。
這個時代無論在哪裡,女子都不如男子容易。
“菲利普醫生又是怎麼回事?他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吉許夫人站得筆直,但她的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眉頭皺成一道道深深的溝壑。
瑪姬心頭一軟,放低了聲音:“媽媽,您放心,我會解決這些問題…”
吉許夫人突兀地打斷,某些字似乎刺激到她脆弱的内心,尖利的聲音直逼瑪姬耳膜:“你要怎麼解決,讓那個吉普賽的雜種把他的金路易送給你嗎?”
瑪姬感到惡心和頭暈目眩,她的臉色比她母親還要慘白:“媽媽,如果不是克利夫特好心請來醫生,您是生是死還不知道呢。”
“或許他就是借着這個機會接近你,瑪姬,你不能被他趁虛而入。”
瑪姬感覺好了一些,她揚起眉毛,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媽媽,這個機會是我親手給他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您放心,解決問題隻需要一些時間。”
“我害怕我等不到那時候了,”吉許夫人疲倦地歎息,“瑪姬,你是寶貴的财産,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得到的,這樣會讓人看不起。”
“您就當克利夫特是哪位尊貴的伯爵吧。”瑪姬顯然聽倦了她的苦口婆心,神色冷淡,轉身關上了閣樓的門。
可憐的吉許夫人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于女兒的所作所為她心知肚明,但對此她除了嘴上挖苦以外無能為力,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并不認為女兒是真正喜歡這個男人,她管這個叫桃色交易。
等到第二天,當吉許夫人看見瑪姬穿上那條綴着褶邊,刺繡的黃色綢裙時,忍不住叫住了她。
“瑪姬,你把那頂蕾絲帽子找出來。”
瑪姬回過頭,眼中帶着一絲錯愕,但她迅速分辨出吉許夫人和緩的态度,因此走進卧室打開了衣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