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一早我便被外面的爆竹聲吵醒。
起身洗漱後,我看了眼桌上的衣服,那是玥姨為我置辦的影青竹紋圓領袍。
換上衣裳,我推門出了房間。阖上房門後我回身擡頭,見一穿着氅衣的男子站在院門竹林間。
他背影挺拔,鴉青的氅衣被他穿的别有一番豐姿英偉,似因聽到我阖門的聲響,他轉身看了過來。
他戴着半截花青色的面具,眸光停留在我身上。
原是啞郎。
“郎君,”我拾步至他身前,“你來的好早。”
啞郎微微偏頭,而後從懷中拿出一巴掌大的短匕。短匕套着朱墨皮鞘,首尾嵌着風紋金飾;匕柄鑲了顆銀朱寶石,柄端綴着一小巧的玉墜。
我接過短匕,玉墜搖搖晃晃間,似發現了什麼不同之處,用手撩起來一看才知原來是個立體的“照”字。
擡眼看了啞郎一眼,他似乎很緊張,面具沒有遮蓋的嘴唇動了又動。我低下頭,将皮鞘拔出來,伸手撫摸匕首,一股涼意透過指尖傳遞到我身上。
收回匕首後,我擡頭朝他笑笑,“郎君,謝謝你的賀禮,”短匕在手上旋轉一圈後被我轉手收到袖袋内,“我很喜歡。”
透過面具的孔洞,我看到啞郎彎了眼睛。正想再說些什麼時,滿君的聲音傳來——
“阿照哥哥,原來你們在這裡……”滿君跑了過來,他今日額間佩戴着的是獺見色的編繩抹額,端的是一翩翩少年郎。
滿君左右看了兩眼,“我們先去吃早膳罷,壽面快要好了。”他伸手欲拉我,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收了回去。
我上前将滿君要背過身的手牽住,按壓住方才想為他與啞郎互相介紹的心思,對着身旁的啞郎說,“郎君,我們一起去罷。”
啞郎沒有動,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牽着滿君的手上。
我晃晃前陣滿君的那隻手,啞郎如接到指令般上前一步,他擡起的手滞留在空中。
“怎麼,”我笑笑,“郎君若是想牽着滿君,可去那邊牽才好呢。”
我低頭看了眼滿君,他略顯掙紮的遞出自己還空閑的左手。
啞郎抿抿嘴,而後擡步走到左側,堪堪握住滿君欲縮回去的……手腕。
我沒再管此間的風起雲湧,目标明确的往膳廳走去。隻是左側臉頰上的四道目光太過熾烈,我轉頭去瞧時,那兩人目不斜視的盯着前方,好似方才也是這樣的認真。
我的目光在他們相牽的手與腕徘徊片刻,感受到他們的僵硬後,才收回目光,隐去嘴角的笑意。
甫一到膳廳門前,我便聞到了鋪面而來的香味。
身旁兩道晃似劫後餘生的呼吸聲剛響起,滿君便松了我的手,我放開滿君後,他竄進了膳廳,“娘親,阿照哥哥來啦。”
“好好走路,仔細摔着了。”這是政伯的聲音。
膳廳外,我對啞郎笑了笑,“郎君,我們進去罷。”
啞郎颔首,我攜着他一同進入了膳廳。與玥姨政伯寒暄後,我将身旁的啞郎介紹給他們認識。
玥姨瞧了兩眼道,“都是好孩子。”政伯沒有多言,隻颔首示意了一下。
“瞧我,阿照,先吃壽面罷,”玥姨叫了女侍,又招呼我們一一坐下。
幾人圍着圓桌坐下,倒也沒拘泥于禮節。各自在位置上坐好後,我才發現滿君眼巴巴的看着我。他夾在政伯與啞郎中間,我無奈用眼神安撫了他。
女侍将點心小菜置于圓桌中,我擡眼時看到一小巧玲珑的桃子。
玥姨似注意到我的目光,她解釋道,“此日桃未結果,便用點心做了百多個壽桃形狀。生辰可不能缺了壽桃。”
待壽面依次端上後,玥姨做了個手勢,那些女侍有序的離開膳廳。
面前熱氣騰騰的湯餅上卧了兩個雞蛋,上面一半是醬好的牛肉,一半碼上的是各色蔬菜。
餘光中啞郎與我碗中的樣式好像一模一樣,我擡眸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剛握起的木筷放下來,眼中詢問着我怎麼了。
我微微搖頭,回首後低頭看着眼前的壽面,一種古怪的想法躍入髓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