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陌生的邀約……是從未發生,還是她已然忘記了一切?
……她廢了老半天勁才将自己從椅子中拽出來,搖搖晃晃地出現在街心公園時,那個一直躲躲藏藏的男人,正背對着她站在一樹如金的銀杏下。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
陽光落在他黑沉沉如同綢緞的發絲上,又滑落在他白淨的皮膚上,勾勒出男人英俊而青澀的面容。他定定地望向衡念,草綠或淡金的眼中盛滿了許多衡念無法理解的感情。他站在那裡,像是忘川河邊永不離去的擺渡者。
“終于,能用真正的面孔面對你了。”
他的聲音細而輕盈,淩冽如同冬雪初融的冰水。可他的表情卻那樣的狂熱,眼睛明亮如同晨星,期待地上前一步。
衡念卻并不喜歡他的熱情。
烏沉雪對她明顯有種異樣的崇拜,他正仰望着衡念,如同仰望一個傳說。
“為什麼約我來這裡?”衡念忍住身體的不适,表現的冷淡。
烏沉雪笑了笑,他不在意衡念的冷淡,擡手,他接住一片翩然而落的銀杏葉:“當然是為了這個。”
“我知道你見過它了。”
衡念後背一涼,她一直知道烏沉雪行事詭異,行蹤成謎,居心叵測。
但她實在沒想到,他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他知道衡念學生時代是什麼樣的人,源于他扮作王瑜。
他知道[窺隙]内部的很多秘密,源于他是這個神秘組織中的一個大人物。
可是,他又從何處得知……她和[執念]之間的事情?那甚至沒有發生在現實世界中,是衡念技能世界中的一段精神交鋒。
除非……
高塔中奇異的幻象浮現在她的眼前。烏沉雪褪去屬于王瑜的表皮,将某種象征[權限]的東西轉交給了她。
還有……
“■■■,您确認将[玩家]的身份,移交給[衡念]嗎?“
那個被雜音所覆蓋的名字,多半指的就是烏沉雪。
“……你交給了我什麼?”衡念已經想明白部分事情的真相。
他依舊笑眯眯的,如同一隻無害的黑貓:“玩家的權限。”
趕在衡念下一個問題出口之前,烏沉雪豎起食指抵在自己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不用問其他問題,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解決你的疑惑的,而是……”他擡頭,望向滿樹的金黃。
衡念聽到他拒絕含義明顯的話語,隻是歎氣。
現在确實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她的過去已成定局,與其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不如先想辦法逆轉那個糟糕至極的未來。
烏沉雪說:“這個季節,銀杏樹不該是這個顔色的。”
衡念随着他的視線望去,看向那棵久負盛名的千年古樹。确實,她心想,她對這顆樹的映像幾乎定格在金黃。
它不再翠綠,也不曾枝桠光秃。
衡念問:“你有什麼建議?”
耳邊傳來非男非女的低吟:“你還要問他建議?我建議你直接殺了這個賤人!”
衡念充耳不聞,[執念]真的很煩人。
烏沉雪隻是目光沉沉地望向她,透過人類的軀殼,他完全可以看到衡念那千瘡百孔的靈魂。[執念]對她的靈魂動了手腳,吃掉了一部分,又用自己的惡意填補了一部分。
他感到惋惜。
不過還好,還有補救的機會。
他隻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不如看看你的技能欄?”
衡念也不奇怪這人點透了自己最大的秘密。畢竟,如果這個權限真的是烏沉雪轉讓給她的話,他知道這件事并不奇怪。
衡念暫時沒有考慮去身份的問題,畢竟,如果系統曾經屬于烏沉雪,那她這個所謂的A071号玩家和[獻給不歸者的傑作]又是真是假呢?
幸好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衡念心中有一些不能明說的慶幸,她不想面對這個問題,也因此選擇了臨時逃避。
但她心中已經有一個影影綽綽的預感:她從始至終,一直是衡念,而不是A071号玩家。
聽從烏沉雪的建議,她打開了技能頁面。
不出意料的,[溯洄之鏡]的使用次數,仍是1/1。
衡念平靜地關上系統界面,和一直密切關注她的烏沉雪對上視線。
金黃對金綠。一雙冷淡,一雙灼熱。
烏沉雪說:“時間,向來奇妙。你的靈魂從未來而來,可你的身體,仍是昔日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