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影,你已經找到你的妹妹了!”
宋禅揚聲道。
她方才便察覺到,竹影刻意遺忘了找到妹妹的記憶,她的後半生秩序混亂、疑難,幻境也在一直變換。
隻有這個幻境,平和地與真實世界相同。
真正的竹影暴怒,“你閉嘴!”
宋禅道,“竹影,你莫要自欺欺人,竹溪已經死了。你再執迷不悟又有何用,她與你此生姐妹緣分已盡。”
暴怒的竹影露出破綻,她腳下的步伐淩亂,宋禅伸腳一絆便将她壓倒在地,為她貼上符篆。
竹影不得動彈,隻能看着宋禅盤坐在原地開始度化怨靈。
她渾渾噩噩地再次回憶了那段痛苦又美好的日子,她發現自己似乎不知道去責怪誰,她不知道是誰造成她與竹溪的慘劇……
是重男輕女的爺奶?還是視若無睹的父母?亦或是刻意隐瞞的坊裡?
竹影額前青筋暴起,頭疼欲裂。宋禅的笛聲将她的靈魂抽離身體,她疼地咬牙切齒,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不同意嫁給村口瘸子被爹扇那巴掌的那天。
“我要複仇!憑什麼我要過得這麼難?”
竹影質問的聲音響徹在宋禅腦海,曲子停了一瞬,随即再次響起。竹影暴戾的情緒被曲子安撫,宋禅睜眼看到的便是她滿眼含淚通紅的眼眶。
宋禅将地上掉落的玉佩給竹影系好,在她面前坐下,道。“我會為你報仇的。”
竹影訝異,“你?”
宋禅點頭,“是,我會為你們姐妹二人報仇,找出背後之人。你與竹溪這輩子殺的無辜之人太多,幼童更是,你的罪行入了地府自有清算,人間的債我替你讨。你難道要錯過在下面與竹溪相逢的時間嗎?”
亡魂到了地府接受懲罰後便要按規矩轉世,竹影若一直為禍人間,身為同黨的竹溪也沒有好下場的。
“為何?”竹影問道。
宋禅卻沉默,她也不知道,方才說出這句話時她也很驚訝,但說出口之後卻格外輕松。師父每次替人解怨回來後,總會在屋裡自己喝酒,一個人卻擺着兩個酒杯。她當年不懂,這次卻明白幾分。
因為無能為力真的很難受,若是活着幸福,又有誰死後執念不解……
宋禅在今日也被卷入這種因緣之中。
“我也不知道。”
竹影卻是笑了,“一個哭鼻子的丫頭片子承諾我報仇?”宋禅這才發現自己哭了,眼淚順着臉頰流到嘴唇,鹹的發苦。
竹影苦笑道,“丫頭,我當真了。你可要記得你的承諾,我也要贖罪了,為妹妹攢些功德。”
竹影的身影逐漸消散,宋禅擡頭問道:“是誰?誰是背後之人?”
竹影道,“我隻知他身材矮小,似乎體弱多病總是羸弱的很,其餘的我也不知了。你們可以等春天去京郊的畫舫看看,他們春天都在那艘船上。”
宋禅道,“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的,你放心地走吧。”
……
烏雲蔽日,靖王府驟然吹起大風,章氏被風吹了個踉跄,兩三步回到房間後發現自己羊水破了。府中早已準備好接生嬷嬷和大夫,此刻也是亂中有序開始接生。
一盆一盆血水從房間端出來,又不斷有名貴藥材送入房中。
靖王在房間門口走來走去,像隻亂鍋上的螞蟻。池靖安一直守在宋禅身邊,香燃盡之後宋禅仿佛失魂暈倒在地,脖子上系着的玉佩發着紅光。
宋禅叮囑過池靖安,若是一刻鐘之後她還不醒,就要用她交給自己的符篆強行喚醒。
幾息之後,宋禅靠在池靖安肩膀上醒來。
“怎麼回事?”
外面吵鬧喧雜的環境與崩塌的幻境相似,她還以為被困在虛幻之中,看到池靖安腰帶上佩着的平安符方才明白已經回到現實。
池靖安扶着宋禅站起來,方才他可以挺直身子遮擋住宋禅的身影,外面衆人并不知道宋禅與他靠着。“姐姐要生了。”
他的聲音中有難以察覺到顫抖,他在擔心……
宋禅道,“王妃命中富貴,子嗣繁多,不要擔心。”
池靖安略微放松,安頓好宋禅後也陪着靖王在門口候着,傍晚時,産婆傳出消息。
“生了!生了!是個男孩!”
府中衆人皆歡喜不已,靖王更是開心,立刻派人到皇宮報信,同時吩咐管家每個人賞半年月例,城門口施粥三天為皇孫祈福。
剛出生的孩子太小,太軟。靖王抱在懷裡松也不是,緊也不是,僵硬地很,孩子突然不知緣由開始哭鬧,奶娘抱着孩子趕緊進屋喂奶。
池靖安看着眼前好友背着下人落淚,不發一言為其遮擋。
他看見了他方才抱着孩子的堅定,關于那件事,他已經有了結果。
宋禅休息一夜後,第二日便與章氏告辭回了宋家,又開始自己懶洋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