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别院側門不遠處有一棵大樹,樹下蹲着三個黑球。
池靖安看着并排的三人,不理解道:“我理解應該小心謹慎,可你們……”他指了指兄妹二人的裝扮,又看了看自己的,“沒必要全套武裝吧?”
他見到二人的時候還以為是參加刺殺敵國首領的任務。
“宋靳也就不說了,他不擅長這些事。宋禅,你怎麼也這麼……”
池靖安看着宋禅臉上的面巾和渾身黑漆漆的衣服,思來想去隻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奇怪?”
宋禅被質疑業務能力,尴尬解釋:“理解一下,畢竟當初大鬧京城的時候,我才五歲。長大後第一次在京城大展身手,我還是要謹慎點。”
宋靳眼尖看到有人從側門出來,“小聲點,有人出來了。”
不是沈悅。
男子手中拿着一件藏藍色的披風,上馬車時還跟送行的侍女點頭示意。
“我們要不要跟上去?”宋靳壓低聲音。
宋禅和池靖安對視一眼,“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個人是……”
“柳青山。”池靖安皺眉,一個死遁的人為什麼會回京城?
“你的人有消息嗎?”
“沒有,上個月他在豫州漏了馬腳,我的人圍剿卻被他逃脫,之後便再無蹤迹。”
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京城,難不成想着“燈下黑”?
可池靖安手中握着的證據足以讓柳家全族被拉上斷頭台三次,柳青山回到京城是個下下策。那日柳家大婚,宋禅讓柳青山顔面盡失,如今他又與沈悅糾纏在一起,池靖安總覺得他是算計着什麼。
宋靳問道,“柳青山……不是你的前未婚夫?”
“是,不過如今是仇人。”宋禅淡定解釋,拉着宋靳站起來。“沈悅這個人我們暫時還不能動,避免打草驚蛇,至于柳青山……”宋禅下意識想自己去查,卻又想到柳家是因向敵國販賣糧食而獲罪,能打通邊關,柳家背後勢力錯綜複雜,池靖安手中掌握的線索隻怕是要比她多得多。
“柳青山那邊我會派人去查,你最近不要單獨出門。”池靖安回憶起當初在餘杭那股陰暗的感覺,又道:“這幾天我讓玄衣跟着你吧。”
宋禅動作一滞,擡頭看他。
此時月亮高懸在天空中,透着樹葉縫隙照亮池靖安的臉。他的眼底深邃幽靜,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她,眼神中是顯而易見的擔心。
重逢以來,她見到的池靖安是矛盾的、痛苦的。失去父親、錯過摯友,他把替他們完成遺願當作責任,而他自己一直好像這世間的一個獨行人,靈魂遊蕩漂泊,卻被肉身所累,禁锢在京城。可這一刻,她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他。
久違的感覺湧上心頭,宋禅笑笑,拒絕他的好意。“玄衣還是留給你吧,我不喜歡周圍有太多人。”
“宋禅,不可大意輕敵。”
宋靳不知道她與柳青山發生了什麼,但是從池靖安緊張地樣子看出來,這不是一件輕易擺平的事情。
他很少這麼嚴肅,宋禅一下被唬住了,等反應過來時,玄衣已經抱劍坐在馬車前。
“哥,我有我自己的安排。”宋禅無語扶額。
宋靳見她軟硬不吃,氣地想送她個腦瓜崩,重重出手到了跟前卻變成狠狠蹂躏她的頭發。
“沈家不重視沈悅,她手中無權,如今又和柳青山聯手,我擔心她們隻會用那些下三濫的法子。光明正大的角逐我從不擔心,輸了便輸了,可那種下三濫的招數我擔不起那個萬一。”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宋府側門。
玄衣敲了下車廂,提醒道:“到了。”
宋禅不太适應處處被别人跟着,她跳下車,試圖和宋靳接着談判:“哥,我有自保能力。”
宋靳伸手拽住宋禅的領子,強迫她停下。
宋靳神情嚴肅,“你已經失去内力,讓我怎麼可能放心?莫要糾纏,我不會讓步的。”
一直不曾出聲的玄衣語出驚人:“我是個廢物?你們就這麼嫌棄我?”
咳咳咳!
宋禅被口水嗆到了,慌忙搖頭,“不是,你很厲害!”回想方才種種,她的态度好像确實有點糟,雖是不想麻煩别人,但也确像嫌棄。
她又轉過身去跟玄衣解釋,“我不是嫌棄你,我就是不适應……我……”
玄衣抱劍一臉冷酷地向前,任由宋禅在身邊叽叽喳喳,黑暗中揚起的嘴角無人發現。
為了方便行動,宋禅穿的衣服比較薄,跟在玄衣身邊剛好能擋着點風。三人并排走着,将宋禅圍在中間,吵吵鬧鬧地往門口走。
突然,玄衣停下腳步,将劍橫在宋禅身前,冷聲道:“誰?”
“姑娘。”
宋禅問道:“你是誰?”
夜太深,看不清究竟是何人,隻能憑聲音判斷是個女人。玄衣提着燈籠照向地上蹲着的人,她頭埋在胳膊裡,整個人衣着單薄,白皙的胳膊暴露在寒風中。
似乎感覺到光亮,女人擡起頭來,兩行血淚從眼眶中溢出。女人摩挲着牆壁撐着身體站起來,跌跌撞撞往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