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被溫暖的洋流包裹,不停息的西風把大西洋的水汽吹拂到每一株青草的根系。
然而它曾席卷,它毀滅,它最終奪取榮光,但即使是王冠上的寶石,在太陽落山後就再也看不見了。
秋天,當首相身負從福克蘭遠征獲得的榮光在東方的大會堂談判時,面對鄧的決心,她有些窘迫地發現自己手中沒有什麼底牌可打。
盡管在東方的談判沖擊了撒切爾的原本預期,她甚至還摔了一跤,但她和她的幕僚顯然仍試圖維持英國在港的統治,依據是那些自19世紀開始的條約。
不管這強硬是出自她對保留英國管治的信念,還是她顧及英國在港的投資利益,但這些想法都顯得有些過于天真了。
自那首次訪問過後,外交的談判仍在持續,不如說一直在僵持,在斯克内爾看來這事沒有什麼轉圜的餘地,除非英國方面調整方針,這樣至少大家都還能保留一些體面。
關于首相摔倒的頭版頭條,艦隊街曾有人聲稱首相前不久腿部做了手術,小報用英文造了一個聲同中文叩拜的詞,但不管怎樣照片和錄像都記錄下了,畢竟這就是新聞的時刻。
——
越臨近十月最後一個周日,在鐘表調整回格林尼治标準時間之前的這段時間,是倫敦的天氣最考驗人的時候。
大風大雨接踵而至後陡然降溫,一連兩個禮拜都看不到太陽,才四點天就開始變暗。
南瓜和骷髅就會一個接一個在街頭冒出來。
而人們在這時往往更加敏感,小毛病和孤獨感像幽靈一樣侵占他們的身體。
尤其在倫敦這座大都市裡。
斯克内爾會把這種人的身心随着冬令時到來而變化的情況稱為倫敦冬令時綜合征,不過他自诩适應良好,頂多就是會在早晨賴一會兒床。
但最近——
他非常,非常想念萊德。
“萊,一切還好嗎?”睡覺前斯克内爾和在劍橋的萊德通電話。
“都很好,不用擔心。”萊德說完後笑了一下,“斯克内爾,我們周六才剛見過面。”
“那就好,隻是……”
“怎麼了嗎?”在電話裡能聽到書頁合上的聲音,萊德的語氣擔憂起來。
斯克内爾想說他非常想念萊德,但又覺得自己過于誇張,這麼晚還要打擾他。
于是不再吞吐,幹脆對萊德坦白:“萊德,我想我是有一點倫敦冬令時綜合征。”
他聽見年輕人想要刻意掩飾,但最終還是在電話那頭笑了出來。
“咳,斯克内爾,我想我也有和你一樣的綜合征表現。”聽得出來,萊德忍俊不禁,他曾聽過斯克内爾解釋這個奇怪名詞。
“這段時間我的腳趾總是很冰涼,才十月就想坐在壁爐前烤火。”
萊德慢慢說:“還有,更嚴重的是……”
斯克内爾一下擔心起來:“是什麼?”
“我更加想念你了,科爾。”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電流的噪音把萊德最後一點舒緩的尾音輸送到斯克内爾的大腦裡。
如此告白,讓斯克内爾的臉一下變紅,竟然自己害羞起來。
“我也是,我也很想念你,萊。”
幸好萊德看不見他現在的樣子。
可他又無比希望能看見萊德,不止聲音,他想到上次見面時萊德身上長了些肉,臉圓了一些,淺藍色的眼睛充滿活力望向自己……
天哪,我真是病得不輕!斯克内爾最終滿懷幸福倒在了床上。
——
“無論來倫敦多久我都忍受不了十月的天氣。”克拉拉在宣布這件事的時候聲音放大了,“科林,你作為倫敦人是怎麼忍受二十八年的。”
“我還得忍受更久呢。”斯克内爾攤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但說不定某天我就搬到鄉下去住了。”
“你離開倫敦嗎?”她的臉上先是顯出一種不太相信的表情又随即自我否定了,“但誰也說不定呢,我當時也沒想過會離開埃克塞特。”
這是個難得平靜的夜晚,斯克内爾請克拉拉在牛津街的一家頗有美名的餐館吃晚餐。
因為他這位向來精力旺盛的朋友最近顯得有些疲憊,按她自己的說法是“我的窗戶壞了一星期,房東告訴我今天才能派人來修好。”她晚上總是被風和雨水吵醒。
結果控訴完倫敦效率後克拉拉罕見談起了倫敦的天氣,還有她在埃克塞特的家。
甚至克拉拉還和斯克内爾聊到,她爸爸一到天開始變冷就會給她做魚羹。
很遺憾,斯克内爾想,他的這位朋友已經是倫敦冬令時綜合征大軍中的一員了。
正巧,斯克内爾最近拿到了一筆500英鎊稿費,足夠讓兩個受夠倫敦天氣的可憐人在牛津街的優雅餐廳裡喝上一杯紅酒。
“他們一直拖到十月才把稿費給我,還免費附贈了我一期雜志”斯克内爾說到這,也不由感概一句,“倫敦效率。”
斯克内爾回來後給一家旅行雜志寫了一篇遊記,他實在想紀念那次洛夫斯托特之旅,但那篇文章裡斯克内爾沒有提及自己的性别,隻是以筆者視角寫了和男朋友的海濱尋找之旅,所以他沒說出那個雜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