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晝揮袖凝出一面水鏡,鏡子裡便是楚憐此刻的行徑。
他立在蟲屍聚成的岸上,身邊放着石堆土凝、半人高的某物。物件身上貼滿了黃紙紅字的符箓,每一道都狠辣至極,一眼掃去至少貼了近百張。
燕辭北定睛看了幾眼,才發現那是蕭雲晝留給小南家的神龛。
“否則,”楚憐從神龛裡掏出屬于蕭雲晝的那座小像,“我不僅要搗了你的神龛和神像,就連這片湖、這群山,我一概放火燒了,你看我敢是不敢!”
他不隻是說說。
除了神龛,水鏡裡能看到的每一棵樹也都貼上了數量可觀的燃燒符。
就連爬在樹幹高歌的蟬,都在屁股上落了一張。
一旦點燃,一定生靈塗炭。
燕辭北:“……”
蕭雲晝冷笑一聲,一字一頓地重複:“單純善良,充滿愛心。”
燕辭北:“………”
但水鏡緊跟着一晃,阿東也鑽進了他們的視野。
他站在楚憐身旁,看着楚憐楚憐一錘連着一錘落在結冰湖面的巨錘——顯然,那錘子絕非俗品,黑鐵精鍛,凡人根本拿不動絲毫。
也對,這錘子都能在蟲母的湖上砸出裂隙,當然不是凡物。
看到阿東,蕭雲晝的眼睛越發暗了:“李家的小子也跟他一起胡來?”
“你果然認識阿東和小南?”燕辭北急忙拉住蕭雲晝的袖子,“你們是不是有矛盾,我幫你們和解啊,你也别跟楚憐計較了。”
蕭雲晝抽出衣袖,目光落到燕辭北不掩焦急的臉上:“我不明白,天下值得一睡的男人比比皆是,你為什麼相中這麼一個……”
她頓了頓,清一清嗓,用靈蝶傳出自己的聲浪。
于是楚憐和阿東也看到一隻靈蝶破冰而出,拍着翅膀,在他們面前高傲地批判:“這麼一個淺薄、急躁、無能、嬌氣的男人。”
楚憐:“?!”
靈蝶還傳來燕辭北的聲音:“你不要這麼說,他也有很多優點啊。”
蕭雲晝:“優點?你是說他速度很快嗎?”
燕辭北:“?”
楚憐:“?”
蕭雲晝:“山中生靈都是本座的耳目,你們的對話當然逃不過本座的耳朵。”
燕辭北:“啊啊啊啊你快别說了!!!”
楚憐:“………!!!”
水鏡中,楚憐掄起比自己還高的巨錘,猛地朝着靈蝶捶砸而下。
這一擊灌入了楚憐體内所有的靈力,“咔嚓”巨響之後,隻聽阿東驚呼:“小心!”
然而為時已晚,破滅的靈蝶碎末濺在冰面,即刻熔出幾個冰洞。
再受重力,裂縫蜿蜒成網,冰面豁然出現一個冰窟窿。而楚憐眼神微凝,根本不在乎阿東的勸阻,縱身跳進冰湖,任由蝕骨的寒水将他吞沒。
“阿憐——”
靈蝶已經不再傳聲,蕭雲晝也收回水鏡。
但阿東的呼喚幾乎穿透了湖水,讓燕辭北心中發寒,攥着蕭雲晝的手蓦地一緊:“楚憐怎麼了?他跳下來了?這麼冷的水,你快接一下他……”
蕭雲晝蹙着柳眉撥開他的手:“阿北,我一定要讓你看清這個男人的本質。”
“什麼?”
蕭雲晝低聲念訣,手印翻飛。
随着她的廣袖鼓蕩,四周白色的沙塵漸漸浮上當空,甚至脫出屏障。
而在沙塵脫離的瞬間,它們便化成了無數奇形怪狀的蟲豸。
燕辭北瞳孔微張,眼睜睜看着那些原本無害的小東西忽然間張牙舞爪、猙獰無比,可怖的口器在水中開合,好似期待一場暢快的捕獵。
在蕭雲晝的命令下,它們很快擰成一股,朝着楚憐的方向遊去。
“我靠……你真要殺他?!”
燕辭北的髒話脫口而出,下意識想要沖出屏障,然而手上鐐铐一陣拖拽,把他拉扯回來,雙腿一軟,跌在蕭雲晝的腳邊。
蕭雲晝冷冷地陳述:“我不食言,我會讓你看清他的貪欲。”
話音落下,蕭雲晝剛凝出的水鏡上再次浮現楚憐的身影。
他在水中靈活地潛泳,一邊朝着湖心深入,一邊和蕭雲晝派出的蟲豸鏖戰。
蟲潮撕開了楚憐的衣袖,數不清的蟲被他用劍拂落,但同時也有無數口器刺破了皮膚,鮮紅的血色在水中彌散。
“那是我養殖的吐真蠱,隻要入體,馬上能讓他說出心底最強烈的願望。”
燕辭北心中揪疼,一頭撞向蕭雲晝的小腿:
“你搞錯了,我和他隻是師徒啊,并蒂都是誤會,我們就是要解除并蒂才來找你!他當然不會愛我啊,我倆又不是道侶,我們是天地可鑒的真師徒啊!!”
“真師徒”三個字蕩氣回腸,猶在耳畔。
就見楚憐盛怒中砍退一片蟲潮,怒喝着:“那把破劍也是,鳳銜玉也是,還有白折竹、龔清儀,好不容易不在與劍台了,又有甯妙吟、喬蕊兒、喬叙……還有你,蕭雲晝……”
“你們能不能都死遠一點,少來妨礙我和師尊啊!!!”
蕭雲晝又忍不住重複:“……真師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