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不就得了,何苦為難我?”何清書笑着看向墨塵。
江淩在婢女攙扶下行至近前,與何清書一前一後,由周以引領,踏入朝辭宮的大門。
異雨過後,朝廷廣招各地賢才。如今拜帖上雖未言明,何清書也能隐隐猜到自己被請到朝辭宮所謂何事,心中不免期待。
兩人随着周以沿着廊橋緩步前行,朝辭宮内并非金碧輝煌的富麗之地,而是别具自然意趣。廊橋由檀木搭建,木紋清晰,橋面泛着微微光澤,顯然常有人清掃打理。橋梁兩側雕欄畫棟,雖不繁複,卻刻有流雲飛鳥與梅蘭竹菊的圖案,顯得雅緻幽靜。
廊橋蜿蜒曲折,七拐八彎,宛若一條靈動的遊龍,橋下便是一條清淺溪流,溪水潺潺,水面映着廊頂的瓦影,碎光搖曳。溪岸遍植修竹,翠影婆娑,微風拂過,沙沙作響。
橋邊有幾處平台,布置簡約,或有石幾石凳,或有雕工精細的花木盆景。行至一處轉角,溪流變寬,水面平靜如鏡,岸邊柳樹垂枝入水,柔條輕拂水波,似與溪中倒影嬉戲。一座小亭立于溪上,亭頂覆以青瓦,亭内擺放了幾案與棋盤,顯然是供人憩息之所。
廊橋盡頭,一片茂密的竹林掩映着一方幽靜的庭院。竹林間的小道鋪以青石,錯落有緻。周以停步,回身道:“前方便是殿下的書房,請兩位稍等片刻,待侍女通傳後,随我入内。”
何清書随着周以沿着廊橋一路前行,七拐八彎的路線讓她早已辨不清方向。此刻雖與江淩一同站在小道上,面上看似恭敬端莊,實則心中早已被複雜的廊橋路線繞得暈頭轉向,暗暗屏息平複心神。
書房門尚未開啟,忽見一位身着練功服的女子從屋後轉了出來。此人紮着幹淨利落的發髻,眉眼清朗,腰間系着劍帶,手中提着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她步伐輕快,整個人如清晨暖陽,精力充沛,充滿朝氣。
那女子見到兩人,立刻将長劍收入劍鞘,唇角勾起明快的笑意,揮手打了個招呼:“你們到了,進來吧。”說罷,她目光頗有意味地從江淩與其婢女身上掃過,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卻并未多言,轉身朝書房正門走去。
周以對着女子恭敬行禮,而後低聲對何清書與江淩介紹道:“殿下此刻剛從練武場歸來,請二位随我入内。”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引領二人步入書房所在的小院。
初入京城,母親曾囑咐過不要亂摸亂看,于是立于書房中,何清書一直都把頭微微低着,直到聽見座上的人輕笑了一聲。
“你們的家世與為人,之前我都曾了解過,今日終于得見,也是了了一樁心願。”張明辭說話的語氣并不端謹,聲音倒是很像何清書隔壁鄰居家那個喜歡制紙燈籠的姐姐,“你們初至京城,想必還有些不慣。不妨先在這朝辭宮住下,歇息幾日,再作打算。”
說着,門外便響起通傳的聲音:“殿下,朝遠館副使有要事求見。”
于是并沒有将頭埋低的江淩看到張明辭正言笑宴宴地看着她們倆:“今日實在繁忙,恕我不久留。周以,着人帶她們去各自的寝房吧。”
然後便潇然離開了。
何清書平時就愛思考些奇怪的問題,比如在被帶去寝房的路上,她依舊在回味這位殿下的聲音,要說像鄰居家那位姐姐吧,聲音很像,語氣卻沒那麼像。鄰居家的那位姐姐的聲音像月光灑在青石路上,很是溫柔;這位殿下倒像是将月光潑在大路上,帶着力度,與嗓門大小無關,每一個字铿锵明亮,有着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她将這個發現說與墨塵聽,墨塵笑了一聲,解釋道:“殿下顯然是習武之人,講究丹田運氣,說話自然也铿锵飽滿,氣沉丹田,聲随氣出,才會有這般效果。”
“原來如此。”何清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就跟你一樣,是不是?”
“小姐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