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愣住了，随即發出一聲凄厲的哭喊：“你幹什麼，你為什麼要毀了神明賜下的聖水？！”

甯清遠臉色冷峻，語氣中帶着幾分怒意：“這根本不是聖水，喝了它，隻會害了你的孩子！”

女子卻像是瘋了一般，撲向地上的水漬，試圖用手捧起那些渾濁的液體：“不！這是神明賜下的，你憑什麼毀了它？！你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

甯清遠連忙拉住她，語氣懇切：“夫人，你冷靜些！這水不幹淨，喝了隻會加重病情。朝廷已調撥了藥材，醫者也在全力救治病人，你的孩子還有希望！”

女子卻根本聽不進去，掙紮着哭喊：“你們這些當官的，隻會說漂亮話。我的孩子已經病了好幾天了，再沒有藥，他就要死了！你們根本不懂我們的苦！”

周圍的百姓也被這一幕激怒了，紛紛圍了上來，指責甯清遠：“你憑什麼毀了聖水，你這是要斷了我們的生路！”

“你們這些當官的，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

“神明不會放過你的！”

甯清遠被衆人圍在中間，感到一陣窒息，他的手心已經滲出了冷汗。

人群外邊的侍衛用眼神詢問甯清遠是否需要驅散人群，甯清遠搖了搖頭，那隻會讓場面更加混亂。

顯然，這些人……已經失去了理智，甚至有些瘋魔。這寺廟裡的一切，仿佛一場瘋狂的獻祭儀式，令人不寒而栗。

若是瘟疫無法控制，這些人……會變成什麼樣子？甯清遠心中湧起一股深深的恐懼。他不敢想象，若是瘟疫繼續蔓延，百姓們會陷入怎樣的瘋狂。或許，他們會徹底失去理智，甚至互相殘殺，隻為争奪那一絲虛無的希望。

一陣眩暈感湧上來，甯清遠感到自己的心髒在劇烈跳動，耳邊仿佛有無數聲音在嘶吼、哭泣、祈禱，交織成一片混亂的噪音。

甯清遠強撐着身子，深吸一口氣，高聲說道：“諸位鄉親，安靜一下，聽我說，瘟疫雖兇，朝廷已調撥糧米藥材，病坊内醫者亦日夜救治病患。若諸位聽從安排，勿要聚集，瘟疫必能遏制。”

“求神拜佛，雖是誠心，但眼下最要緊的，是護佑自身與家人平安。若諸位誠心祈求，不如在家中焚香禱祝，勿與他人接觸。朝廷已命人于城中各處焚燒艾草，驅邪避疫，諸位不必過于驚惶。”

甯清遠一番話說得極為誠懇，也用盡了他的全部力氣。隻可惜，根本沒人願意聽。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狂熱的海洋中，無論怎麼呼喊，也無法喚醒這些被恐懼和絕望支配的靈魂。

一名中年男子站了出來，滿臉憤懑，指着甯清遠大聲指責：“你生來尊貴，自然不懂我們黎明百姓的苦！說得輕巧，朝廷何時在意過我們的性命？！如今瘟疫橫行，官府不管不顧，我們除了求神拜佛，還能指望什麼？！”

他的聲音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刺入每一個聽者的心。甯清遠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被那男子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一時語塞。

人群中響起一片嘈雜的議論聲，有人低聲附和，聲音中帶着幾分哽咽：“是啊，朝廷何時管過我們的死活？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不過是蝼蟻罷了……”

“官府平日裡收稅征糧，倒是勤快得很！如今我們遭了難，他們卻躲得遠遠的，連個人影都見不着！”

“我的孩子已經病了三天了，連一口藥都沒喝上……”

壓抑已久的怒火終于找到了宣洩的出口，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敵意，仿佛甯清遠是阻撓他們求生的敵人。

甯清遠見狀，連忙擡手示意大家安靜，語氣依舊溫和：“諸位鄉親，朝廷從未棄百姓于不顧。此次瘟疫，太子殿下親自前來，便是為了救大家于水火……”

然而，那名中年男子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甯清遠的衣袍，聲音嘶啞：“閉嘴，休要胡說了！我的妻兒都染了瘟疫，如今生死未蔔，你們卻在這裡讓我們回家等死！你們的心是鐵打的嗎？！”

甯清遠被他拽得一個踉跄，本就虛弱的身體更加支撐不住。他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卻仍努力穩住聲音：“這位大哥，你先冷靜……朝廷已在全力救治，絕不會棄任何一人于不顧……”

男子卻根本不聽，情緒愈發激動，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突如其來的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甯清遠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傾倒。

“清遠！”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帶着幾分驚慌。

然而，甯清遠已經聽不清了。他的意識逐漸消散，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