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清遠睜開眼，身側的床榻已經空了，隻餘下一片微涼的錦緞。

他坐起身，絲綢寝衣滑落肩頭，露出鎖骨處一道淺淺的紅痕——昨夜李赫醉酒後咬的。他抿了抿唇，想起李赫那雙盛滿怒意與委屈的眼睛，像隻可憐兮兮的小獸。

他換下寝衣，将宮女叫進來。

“世子醒了？”

甯清遠問：“太子殿下何在？”

宮女一邊給他梳頭束發，一邊回答：“殿下在花園撫琴，吩咐奴婢等世子醒了便引您過去。”

“好。”

穿過曲折的回廊，還未見人影，先聞琴聲。那琴音起初如溪水潺潺，漸漸轉為激越，最後又化作纏綿低回。

甯清遠不由放輕了腳步。

李赫一襲紅衣，烏發隻用一根素銀簪松松挽着。他低垂着眼睫，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飛。

一片桃花瓣落在琴面上，李赫指尖一頓，琴音戛然而止。他擡頭，正對上甯清遠來不及躲閃的目光。

“醒了？”李赫嘴角揚起一抹笑，“我讓人熬了醒酒湯。”

甯清遠走近，在離琴案三尺處停下：“昨夜……是我失禮了。”

他擡手遮住眼睛，腦海裡湧現出昨晚的畫面——

李赫非要他陪着喝酒，喝着喝着耍起酒瘋，把酒往身上潑。他忍不住去奪酒杯：“殿下，夠了。”

“夠什麼？”李赫突然攥住他手腕，琉璃盞“當啷”滾落在地，“你躲我幾天了？喊了我多少聲‘太子殿下’？”他指尖沾着葡萄酒液，戳了戳甯清遠的臉，“從前叫我什麼？嗯？”

甯清遠偏頭躲開，反而惹惱了李赫，李赫的膝蓋正抵在他大腿内側，雙手禁锢着他。

“赫哥哥。”他放軟了聲音示弱。

“現在倒肯叫了？”李赫冷笑，拽着他前襟逼近，在他驚訝的目光裡扒開他的衣服往他鎖骨上啃了一口。

偏偏這人還紅着眼睛，好似是被欺負了一樣，甯清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甯清遠忍不住逗逗他：“殿下，你委屈什麼？”

李赫瞪着他：“别叫我殿下。”

“阿赫。”

聞言，李赫愣住了，甯清遠從來沒有這麼親密的叫過他，平時也隻是喊“赫哥哥”。

阿赫，阿赫，怎麼這麼好聽。

甯清遠看着呆愣的李赫，湊到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蠱惑道：“阿赫……”

李赫含情脈脈地看着他，“甯甯。”

理智的弦“啪”地斷了，甯清遠摟住他的脖頸，吻上他的唇——葡萄酒的甜澀在齒間漫開，嘗到血的味道，不知是誰咬破了誰的舌尖。

“甯甯指的是哪件事？”李赫似笑非笑，手指撥弄琴弦。

甯清遠耳尖微紅，喉結滾動：“殿下明知故問。”

李赫站起來，把甯清遠拉進懷裡，問：“方才那曲子，你可聽出來了？”

“……《鳳求凰》。”

“司馬相如當年以此曲求取文君，”李赫緊緊摟着懷裡人，“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殿下，”甯清遠聲音發顫，“别念了。”

李赫湊到他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垂：“甯甯害羞了？”

甯清遠偏過頭，卻避不開那灼人的視線。李赫的指尖撫上他的下颌，輕輕扳回他的臉：“躲什麼？昨夜可沒見你這麼膽小。”

“我……”甯清遠剛開口，唇上便是一熱。

李赫吻得溫柔卻不容拒絕，指尖順着他的後頸滑下，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甯清遠閉了閉眼，終究抵不住心底翻湧的情愫，擡手環住了他的腰。

一吻結束，李赫抵着他的額頭，低聲道：“甯甯，别躲我。”

甯清遠呼吸尚未平複，他垂下眼眸，避開李赫的視線。

“知道了。”

甯清遠就這樣在被李赫“軟禁”在東宮。

李赫發現了甯清遠愛賴床的小習慣，明明自己住在世子府的時候，總是起得早早的。現在和他一起睡，卻格外愛賴床。

寅時剛過，寝殿内仍是一片靜谧。李赫睜開眼，望向窗外，天色未亮。

他掀開錦被起身，動作極輕，生怕驚擾了身側仍在酣睡的甯清遠。坐在床沿，剛要下床，卻覺袖口一緊，低頭一看，甯清遠不知何時已攥住了他的袖角，眉頭微蹙，眼睫輕顫，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再半刻鐘。”

李赫唇角微揚，指尖輕輕撥弄着甯清遠散在枕上的烏發。

甯清遠似乎在因為早起而十分不悅，攥着李赫的袖子不放手。

片刻後，李赫低聲喚道：“甯卿，孤的袖口要被你扯破了。”

甯清遠眼睫輕顫，終于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眸中還帶着幾分迷蒙。他松開手，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殿下自己起，莫要鬧我。”

李赫輕笑一聲，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甯甯再睡會兒。”

甯清遠含糊地應了一聲，眼睫又緩緩合上，呼吸漸漸平穩。

……

再次睜開眼時，寝殿内已是一片明亮。陽光灑進來，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甯清遠愣了片刻，猛然坐起身，心頭一緊，急忙喚來宮女：“什麼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