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恭敬答道：“回世子，已是巳時了。”

“巳時？！”甯清遠頓時瞪大眼睛，擡手捂住臉，低聲喃喃，“完了完了，早朝怕是已經結束了……”

這時，寝殿外傳來宮人恭敬的行禮聲：“參見太子殿下。”

甯清遠擡頭，見李赫已推門走了進來。他一身朝服尚未換下，眉眼間帶着幾分倦意，但神情依舊從容。見甯清遠坐在床邊，李赫唇角微揚，語氣溫和：“醒了？”

甯清遠心中雖有些心虛，但仍忍不住“質問”道：“殿下為何不叫醒我？早朝都誤了……”

李赫走到他身邊，伸手揉了揉他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輕笑道：“無妨，我已向父皇請示過了，今日特許你休息。”

“甯甯可是功臣，父皇自然不會苛責。”

甯清遠别過頭去：“赫哥哥這般縱容我，若是傳出去，旁人該說我恃寵而驕了。”

李赫輕笑一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難道不是嗎？”

甯清遠被他這話噎住，一時不知如何反駁，隻得瞪了他一眼：“這是存心取笑我呢？”

李赫笑意更深，收回手，轉身走到一旁的衣架前，取下月白色的錦袍，走回床邊：“好了，不逗你了。時辰不早了，起來吧。”說着，伸手将甯清遠從被子裡撈出來。

甯清遠被他半扶半抱地拉起來，整個人還有些懵，隻得任由他動作。李赫拿起錦袍，給他穿上，又仔細地理了理衣襟和袖口。

穿好衣裳後，李赫又拉着他坐到妝台前，拿起梳子，輕輕梳理他散亂的烏發。甯清遠的發質極好，烏黑柔順，如同上好的綢緞。

李赫站在甯清遠身後，修長的手指将發絲攏起，細緻地梳理着，動作娴熟，極其溫柔，生怕扯疼了他。

甯清遠從銅鏡中看着他的神情，忽然開口道：“赫哥哥這般手法，倒像是常給人束發似的。”

李赫輕笑，手中的動作未停：“甯甯猜猜，是給誰束的發？”

聞言，甯清遠臉色微紅，試圖轉移話題，道：“赫哥哥将來若有女兒，定會是個好父親。”

李赫的動作微微一頓，随即繼續為他束發，語氣卻忽然嚴肅起來：“不會有。”

甯清遠一愣，下意識問道：“為何？”

李赫從銅鏡中與他對視，緩緩道：“因為……生不了。”

甯清遠一時語塞，耳根漸漸泛紅，别過頭去低聲道：“你，我……殿下這話，未免太過直白。”

李赫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将他的發冠固定好，又俯身湊到他耳邊，“甯甯若是喜歡孩子，過繼一個也可以。”

甯清遠被他這話說得心頭一跳，下意識反駁：“殿下胡說什麼，我何時說過喜歡？”

話音剛落，甯清遠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隻得低頭整理衣袖，掩飾窘迫。

這哪是喜不喜歡的問題……

李赫見狀，忍不住輕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好了，不逗你了。”

……

午後，東宮的書房内——

不久前才用過午膳的甯清遠坐在茶案前，正專注地煮奶茶。

茶香混合着奶香，漸漸在室内彌漫開來。

李赫坐在一旁的軟榻上，手中握着一卷書，目光時不時地飄向甯清遠。

甯清遠挽起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拈起一塊北疆特有的茶磚，在火上輕輕烘烤。

茶磚在火苗的舔舐下漸漸散發出淡淡的焦香，表面微微泛起金黃，甯清遠将它放入銅壺中，提起一旁剛煮沸的熱水，緩緩注入。茶磚遇水後發出輕微的“嘶嘶”聲，茶香混合着水汽在空氣中彌漫。

他拿起長柄木勺，輕輕攪動壺中的茶湯，木勺在茶水中劃出細小的漩渦，茶磚在熱水中慢慢化開，茶湯的顔色由淺轉深，呈現出琥珀般的色澤。

接着，他從瓷罐中舀出新鮮的牛乳，加入銅壺裡。乳白色的牛乳與茶湯交融，漸漸形成一層細膩的奶沫。

甯清遠取來一小撮鹽，撒入壺中。銅壺中的奶茶漸漸沸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奶沫在壺口翻騰，茶香愈發濃郁。

他将火調小，繼續慢煮片刻，直到茶湯變得濃郁醇厚，取來兩隻銀碗，用細密的濾網将奶茶濾入碗中，茶湯順着濾網緩緩流入碗中，帶着細膩的奶沫，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甯清遠将其中一碗輕輕推到李赫面前，自己則端起另一碗。

“赫哥哥，嘗嘗看。”

李赫早已放下書卷，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動作。他端起銀碗，輕輕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茶湯入口醇厚。

“好茶。”

甯清遠輕笑，也低頭抿了一口自己碗中的奶茶。

溫熱的茶湯順着喉間滑下，帶着北疆草原的氣息，仿佛将遠處那片遼闊的天地也帶入了這間靜谧的書房。

他長舒了一口氣，擡眼看向李赫，卻見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眼中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

“赫哥哥，怎麼了？”甯清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李赫放下手中的銀碗，“沒有。隻是，我還有一個心願。”

“什麼心願？”

“甯甯，”李赫微微傾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還想再聽你喚一聲‘阿赫’。”

甯清遠被他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心跳加快，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碗沿：“你……”

“甯甯，再喚一聲，可好？”

甯清遠低頭盯着碗中剩餘的奶茶，片刻後，他擡起頭，目光與李赫相接，聲音輕得微不可聞：“阿赫。”

又怕那人聽不真切，他稍稍大了點聲，尾音卻還是顫的：“阿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