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的呼吸突然就亂了。

那聲尾音發顫的“阿赫”還在梁間萦繞，他已然伸手将人攬進懷裡。甯清遠手中的銀碗被奪過，随意往案上一擱，碗底與檀木相碰發出“咚”的一聲輕響。

“甯甯......”李赫把臉埋在他肩窩，聲音悶得不像話。

溫熱的掌心貼上後腰，甯清遠一個激靈：“阿赫！”

李赫突然笑起來，像孩童撒嬌般用額頭蹭他頸側：“好喜歡甯甯。”

“你……”甯清遠被他蹭得發癢，擡手要推，卻被攥住手腕按在胸膛。隔着重錦朝服，那顆心跳得又快又重。

甯清遠突然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看着李赫，鬼使神差伸手去觸摸他的臉，卻被他趁機捉住指尖咬了一口。

“屬狗的嗎……唔！”

未完的抱怨被突然落下的吻截斷，李赫有些急躁，吻得毫無章法，環在甯清遠腰際的手臂也繃得發顫，仿佛稍一放松就會失去。

“阿赫，”甯清遠偏頭躲過他追來的第二吻，無奈地喚他，“别鬧。”

李赫抵着他的額頭低笑，“我沒有鬧。”聲音裡藏不住歡喜，像個得了糖的孩子，“甯甯，我心悅你。”

“我知道。”

殿外傳來腳步聲，守在門外的掌事宮女輕叩門扇：“殿下，德公公奉聖上口谕求見。”

李赫指尖一頓，與甯清遠交換了個眼神。還未應答，就聽見德公公在院中提高嗓音：“老奴奉旨傳話，請太子殿下恕罪。”這話明着是告罪，實則是提醒裡頭的人該有的禮數。

甯清遠立刻起身，站到一旁。李赫整了整衣襟，揚聲道：“進來。”

德公公躬身入内，行了禮，才開口：“聖上口谕，召太子殿下即刻往禦書房議事。”

李赫看向甯清遠，溫聲說：“茶且溫着，等我回來。”

德公公在前引路，李赫忽然開口：“父皇近日龍體可安？”

德公公答：“聖上龍體康健，隻是近日常常批閱奏折至三更。”

禦書房内，金獸爐吐着龍涎香。皇帝正在批閱奏章，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擡道：“來了？看看這個。”将一本奏折往前推了推。

李赫看去，正是先前那本名冊。

“父皇，兒臣的心意未曾改變，兒臣早已心有所屬......”

皇帝終于擡眼看他，目光如炬：“是誰？”

“是......”李赫突然雙膝跪地，“北疆世子。”

殿内霎時靜得可怕，皇帝手中的筆懸在半空，目光銳利地看向李赫。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李赫不卑不亢：“兒臣知道。”

“逆子！”皇帝将手中的筆“啪”地扔到地上，猛地站起身，龍案上的茶盞被袖風掃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是什麼身份，你不清楚嗎？！”

“兒臣與清遠，兩情相悅。”

“兩情相悅？”皇帝怒極反笑，一把抓起那本名冊狠狠擲在地上，“好一個兩情相悅！你去問問戍國公同不同意，問問百官同不同意，問問天下人——”聲音陡然拔高，“同不同意當朝太子與北疆世子私相授受？！”

殿外，德公公驚慌的聲音響起：“聖上息怒！”

“滾出去！”皇帝一聲厲喝，吓得殿外瞬間鴉雀無聲。他幾步走到李赫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這個最得意的兒子：“朕最後問你一次，你當真要為了一個男人，棄江山社稷于不顧？”

李赫挺直腰闆，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決然：“父皇，兒臣從小習治國之道，學安邦之策，從未有過半分懈怠。但唯有此事......”他聲音微顫，“父皇，兒臣從未求過您什麼事，還望您能成全。”

“孽障！”皇帝氣急攻心，指着李赫，“簡直荒唐！朕看你是被魇住了，北疆世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你這太子之位是不想要了嗎？”

李赫答得十分果斷：“兒臣甯願不做這個太子。”

皇帝瞳孔驟縮，揚起的手掌在空中僵住。殿内隻剩下皇帝粗重的喘息聲，和窗外漸起的風聲。

良久，皇帝收回手，深深歎了口氣：“你......你讓朕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李赫重重叩首：“兒臣願領責罰，隻求父皇......成全。”

皇帝望着跪在地上的兒子，忽然覺得那襲蟒袍下的身影如此陌生。

“朕一直以為……你是最明白輕重的一個。”

“北疆數萬鐵騎、朝堂上百雙眼睛、這天下悠悠衆口……你竟為了一己私情，把肩上背負的都忘了？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