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赫已經被禁足了十餘日,期間任何人不得探視。
在第十五日,德公公來報,皇帝要見他。
李赫跟着德公公去到禦書房時,皇帝分明還在上早朝。德公公卻并未領他進殿,李赫明了,皇帝這是在晾着他呢。
“殿下,陛下還在早朝......”
“無妨。”
他直挺挺地跪在漢白玉階上。
日影東移,當那明黃色的身影終于停在眼前時,李赫的膝蓋早已失去知覺。
皇帝走來,看着他的太子筆直地跪在階前,眼下帶着青影,唇色蒼白。
“兒臣求見父皇。”
皇帝進入禦書房,坐下,不徐不疾:“可是想通了?”
李赫跪下行禮:“父皇,兒臣的心意未曾改變。”他擡眸,堅定地說,“隻願得一人心。”
皇帝緩緩擡眼:“朕記得,武安侯嫡女待字閨中,與你年紀相仿,志趣相投,做你的太子妃,再合适不過。”
“至于其他......”他頓了頓,妥協道,“朕可以當作不知。”
李赫倏然擡頭:“父皇,兒臣豈能誤人終身?”他的指節攥得發白,“兒臣,做不到。”
“那就滾回去,”皇帝拂袖,“直到你想通為止!”
僵持之際,皇後款款而入:“陛下息怒。”她将一隻錦盒放在案上,“赫兒,這是本宮要給武安侯千金的見面禮,你親自送去。”
盒蓋镂空處隐約可見一支金簪。
武安侯府
李赫踏入武安侯府時,聽見一陣歡快的笑聲,擡頭望去,隻見一隻蝴蝶紙鸢在後院飛。
“殿下光臨寒舍,有失遠迎。”武安侯匆匆迎來,拱手行禮,“不知殿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李赫将手中錦盒微微擡起:“奉母後之命,特來拜訪。”
武安侯眼裡閃過一絲訝異,很快想明白他的來意,随即笑道:“原來如此,殿下請随臣到正廳用茶。”
李赫颔首,走了進去。
此時後院的少女收了紙鸢,抱着竹骨小跑過來偷瞧。
武安侯嚴肅地說:“明玥,太子殿下來訪,不可無禮。”
接着,他搖頭歎息,對李赫說:“殿下見諒,這孩子,被臣慣壞了。”話雖如此,眼裡卻滿是寵溺。
見是貴客,明玥躲在屏風後,放下紙鸢,規規矩矩地行禮:“臣女參見太子殿下。”屏風上繡着山水花鳥,隐約可見其後一道纖細身影。
“這是小女,”武安侯哭笑不得,“剛過及笄之年,還不懂事。”
李赫将錦盒遞出:“母後特意備了份薄禮。”
武安侯一看盒子,知道是給明玥的,連忙推辭:“殿下,實不相瞞,小女……”
明玥接話:“臣女已有心上人,此生非他不嫁。此等貴重之物,怕是不能收下,還望皇後娘娘和太子殿□□諒。”
武安侯在一旁輕咳一聲,似有些尴尬:“小女頑劣,讓殿下見笑了。”
李赫卻忽然笑了:“無妨。”他将錦盒放在桌上,“此物乃皇後所賜,别無他意,收下吧,願你得償所願。”
武安侯與李赫作了簡單寒暄後,李赫便離開了侯府。
走出武安侯府時,李赫心情并沒有多輕松——看他父皇母後這架勢,沒了武安侯府千金,還有禮部侍郎之女、靖南将軍家嫡女……
李赫回到皇宮,踏入鳳栖殿,隻見皇後倚在窗邊,指尖銀針穿梭,繡的是一對鴛鴦。
“兒臣拜見母後。”李赫行禮,“武安侯已收下禮。”
皇後頭也不擡:“武安侯家的小姑娘,可還喜歡那支簪子?”
“回母後,武安侯府千金,”李赫頓了頓,“已有心上人。”
銀針停了下來,皇後擡起頭,“無妨。”她招手示意李赫近前,“來,幫母後看看這花樣。”
李赫怔住——母後竟未動怒?
皇後拉着李赫坐下閑聊,她聊了許多事,從前的、現在的,她母族的、昭華的、嘉儀的……李赫多數時候隻是點點頭,未置一詞。
……
暮色漸沉,皇後忽然道:“留下用膳吧。”不等李赫回應,她對身旁的嬷嬷道:“傳膳吧,太子今日在鳳栖殿用晚膳。”
桌上擺着蟹粉獅子頭、雞髓筍、三絲羹——全是幼時李赫愛吃的菜。
皇後執起玉勺,親自舀了一顆肉丸到李赫碗裡:“記得昭華五歲那年,為這道菜和你鬧脾氣,非說你的那顆比她碗裡的大。”
李赫盯着碗裡的獅子頭,自從搬去東宮,母後已多年不曾與他這般親近共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