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慕依終于找上甯清遠。

此前甯清遠一直在暢想遲夫人拿着支票讓他離開自己兒子的畫面，終于要來了，甯清遠的心情還挺平靜。

他乖乖去赴約。

坐在咖啡店裡，甯清遠在想，等下遲夫人會不會潑他熱咖啡？

正想着，慕依已經站到他面前。甯清遠趕緊站起來問好。

“坐吧。”慕依說，“清遠，我是來找你商量件事的。”

甯清遠心想：我知道，讓我離開你兒子。他猜測着她的包裡面是否裝着那張他想象中的支票。

沒想到接下來慕依的話讓他徹底愣在原地：“我想送阿烨去看心理醫生，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

甯清遠疑惑地問：“他，怎麼了？”

慕依沒想到他一點也不知情，頓時也有些疑惑：“清遠，你不知道？”

甯清遠搖搖頭。

慕依突然問：“你們……都不開燈的嗎？”

甯清遠頓時瞪大眼睛，耳尖唰的紅了，“我，你，慕姨，這……”

慕依心下了然，笑着說：“清遠，你是想‘報複’我？沒想到歪打正着，反而安撫了阿烨。”

甯清遠頭頂一陣亂麻，沒明白遲夫人說的是什麼。

什麼叫“安撫”遲烨？

她為什麼知道他們不開燈？

甯清遠一邊感到羞赧一邊疑惑……不開燈？

難道是……？

“慕姨，你的意思是……？”

慕依把手機推過來，屏幕裡是一張照片，遲烨站在陰影裡，手腕上纏着繃帶，眼神空洞得像個陌生人。

“自從你搬走後，”她的指尖輕輕點着照片，“他已經好幾次把自己關在琴房，拿刀片劃傷自己。”

“他的手臂上、肩上都有傷。不過我沒想到，你一點也不知道。”

甯清遠呆呆地問：“為什麼？”

“因為，他病了。”慕依歎了口氣。

“清遠，我承認，在你小時候遇到的一些麻煩，是我刻意縱容的。但孫佑不是……其實，我原以為你和孫佑會走到一起。”

“你和他并不合适，清遠。”

甯清遠垂下眼眸：“合不合适，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

慕依笑了笑：“清遠，你是覺得我一定會反對你們嗎？”

甯清遠反問：“難道不是嗎？”

“我是想過，你們不在一起肯定更好，但非要在一起，我也不會阻攔。”慕依頓了頓，“你知道嗎，其實你們很像我和玉瑤。”

“在她結婚前，我和她大吵一架，拉不下臉去道歉，我想，隻要她肯來找我，我就和她和好。不過，她最後連請帖都沒給我發。”

“她離世後，我去幫襯葬禮，甯緻才把她藏起來的請帖給了我。”

“一段和諧的關系，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都是需要相互磨合相互遷就的，兩個不誠懇的人隻會漸行漸遠，你明白嗎，清遠？”

甯清遠的心裡紛亂複雜，他抓住自己最在意的點，問：“他怎麼病了？”

“他開始分不清現實與虛幻。”慕依心疼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年，“我帶他去做過催眠，他說，他變成‘李赫’的時候，也懷疑過世界的真實性，于是他總拿刀子劃傷自己，企圖用疼痛讓自己醒過來，但是他醒不了。”

“現在真的醒過來了，他卻依舊懷疑這裡是假的，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忍不住自殘。我撞見過，吓了一跳，他卻驚慌地看着我，喊我‘母後’。”

甯清遠愣住，“他……為什麼……”

慕依苦笑：“你想說，他在你面前很正常，是吧？”

“因為，其實他根本不在乎世界的真假，隻想要待在有你的世界。”慕依歎了口氣，“在夢裡，他想醒過來，不過是因為，他記得你出了車禍，想陪着你。”

“可他現在又為什麼想要回去呢？”慕依看着甯清遠，“因為你們在夢裡，差一點就結婚了，對嗎？”

“他照顧你的那段時間，我感覺他比你病得更重。所以我并不希望你們在一起。”

“過度依賴一個人是很危險的。”慕依無奈地搖搖頭，“但現在看來，他離開了你，隻會更危險。”

所以，遲烨不來找他，是不想他發現自己身上的傷。

而他用來挑釁慕依的吻痕歪打正着安撫了遲烨。

甯清遠站起身，“他現在在哪兒？”

慕依輕輕歎了口氣：“在家，他不喜歡醫院。”

遲家别墅靜得可怕。

甯清遠和慕依來到遲烨的房間門前，慕依剛要敲門，裡面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門上。

“阿烨？”慕依輕聲喚道，“清遠來看你了。”

門内一片死寂。

甯清遠直接推開了門——

昏暗的房間裡，遲烨站在窗邊，逆光的身影瘦削得驚人。地上散落着撕碎的紙頁，床單淩亂地絞成一團，床頭櫃上的水杯翻倒，水漬已經幹涸。

“出去。”遲烨背對着他，聲音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