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朝中許多事都要處理,回府的時候也愈發短。
這天夜裡,顧衿難得回府。
他身着朝服,峻冷的面容上泛起紅暈,他的步伐并不穩健,被春庭扶着,搖搖晃晃地經過窗前。
他被人在水裡下了藥,神志都不算清明。
“太子殿下,您是不是想小侯爺了,奴婢帶您去找他可好?”春庭問道。
顧衿聞言,頓住了腳步,啞聲道:“不必打擾他。”
“可是……”
可他是個男人,不纾解還能怎麼辦呢?
總不能活活憋死吧?
春庭思忖了片刻,還是将顧衿扶到了偏房外,輕輕叩了叩門。
門被打開,顧衿走進去,瞧見了斜倚在榻上的陸懷歸。
陸懷歸衣衫半褪,滑落至腰窩,腰間的系帶松松垮垮,垂落在地。
仿佛是等了他許久,見他靠近,陸懷歸便開口,“殿下,您回來了。”
顧衿不甚清明的目光便落在他身上,輕輕地嗯了一聲。
“殿下,您怎麼了?”陸懷歸明知故問,無辜眨眼,“可有哪裡不适啊?”
顧衿看了他許久,久到燈芯都快燃盡,才終于探出手去,扣住了他的肩膀。
霎那間,壓在枕下的匕首被抽出半片刀身,隻待顧衿近些,再近些,他便能殺了他。
從此不相欠。
“衣服,怎麼不好好穿?”
陸懷歸一怔。
顧衿微微傾下身子,高大的身形擋住了他。
纖長的五指在觸到陸懷歸的肌膚時,輕輕顫了顫,旋即移開。
半敞的衣衫被攏到肩膀,腰間的系帶也被細緻纏好。
“若不穿好,會被罰的。”
顧衿向來清冷的聲線裡,裹挾着絲絲啞意。
他分明忍得辛苦,眼尾處都是一片薄紅,豔如海棠。身軀也不太能站直。
讓一個向來冷淡自恃的人失态至此,可見是下了不少的藥。
陸懷歸忽然問他:“罰什麼?”
顧衿沉默下去,似乎是在回想,最後又搖頭說:“不記得了,應該是關禁閉五天吧。”
陸懷歸微微張唇,擡起手,故意在顧衿的胸膛遊移打轉。
顧衿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扣住了陸懷歸作亂的手。
“殿下,是不是忍得很辛苦啊?”陸懷歸一邊說,一邊将匕首又往外抽出半寸,“是不是很想和我……”
他話未說完,顧衿忽然松開他,搖晃着身軀走向院外。
春庭還在外面候着,見顧衿出來又上前道:“殿下,您——”
“去打半桶冷水。”
春庭一頓,“這有損您的聖體,況且這麼冷的天氣……”
不待她說完,顧衿已經拂開她,兀自走遠。
“殿下,殿下……”春庭連忙跟上去,扶着他,“您要去哪兒啊?”
顧衿沉默不語,春庭生怕他又做出什麼奇怪的事來,隻好亦步亦趨地跟在顧衿身側。
這叫什麼事兒?一般這種情形,難道不是去找太子妃行敦倫之禮嗎?
怎麼到了顧衿這裡,就不願意了呢?
還未走出偏院,陸懷歸就已經追上來,輕聲道:“春庭姐姐,我來扶殿下吧。”
春庭聞言,看了看陸懷歸,又看了看顧衿。
顧衿神色依舊不太好,身軀是滾燙的,春庭扶着他時,都能透過衣料感受到他異于平日的體溫。
許是太難受,他連話都說不出,隻是眸光不甚清明地朝陸懷歸望去,又遲滞地斂眸。
手臂被陸懷歸很輕地握住,他垂眼凝視片刻,倒也沒甩開。
反而任由着,體溫也因這微末的觸碰猝然升高,手背青筋暴起,指骨泛白。
*
在陸懷歸的攙扶下,顧衿來到了浴池。
夜半更深,侍女們都已經歇下了。
閣中空寂,浴池裡的水也是冷的,幽幽泛着冷氣。
“去關門。”
陸懷歸微微颔首,松開手,轉身去阖門。
門阖上的瞬間,他聽到撲通一聲。
再轉身時,顧衿已經背對他,和衣浸在浴池中,搭在浴池邊沿的手顫了顫,旋即又靜下來。
陸懷歸怔忪許久,才邁步走向浴池邊沿。
他半蹲着,探指在浴池裡試溫,冰冷刺骨的寒意蔓上指尖,他猛地縮回手去。
可顧衿卻平靜而淡漠,似乎感覺不到冷。
“殿下,”陸懷歸垂眼,目光落在顧衿那張臉上,“您為什麼不碰我?是厭惡我嗎?”
顧衿沒說話,閉着眼睛,後頸枕着浴池邊沿的石頭。
灼熱還未散去,他開口時聲音比方才還要喑啞:“……不是。”
“那為什麼不呢?”陸懷歸像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眼瞳清澈透亮,“是因為我不如紫衣嗎?”
“……”
因着在池中泡了許久,顧衿的唇色隐隐發青,欲望尚未消解,心緒也混亂至極。
他忽地睜眼,正與陸懷歸四目相對。
“殿下,”陸懷歸道,“您是不是讨厭我了?是不是早就厭棄——”
一雙冰涼的手,猝然将他的臉捧起。
他藏在身後的匕首險些要握不住。
顧衿捧着他的臉,指腹輕撫過他的眼尾。
一個吻,輕輕落在他了他的額頭。
竟讓他忘記,跟着顧衿一開始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