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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池中,冷水泛起絲絲寒氣,侵肌入骨的冷。
顧衿冰冷的指尖搭在陸懷歸的後頸,極輕地摩挲一下。
似乎還浸在那個吻的餘韻中,久久無法回神。
“殿下,您還難受啊?”
顧衿被這一聲殿下喚回了些許神志,在對上陸懷歸的眉眼時,眸光清明了半瞬。
陸懷歸垂眼,從善如流地伸出一隻手,去解顧衿被冷水浸濕的衣衫。
衣衫濕黏,緊貼在顧衿身上,半片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若隐若現。
他的手指撫上去,一下下地撥弄。
顧衿身軀僵直,呼吸因為他的動作急促不少,那雙冷淡的桃花眼也似含春水,失神地瞧着他。
陸懷歸一隻手按在顧衿的胸膛,另一隻手握着匕首,悄無聲息抵到了顧衿後頸。
“殿下,”陸懷歸的指腹按在了顧衿的喉結,他微微傾身,貼在顧衿耳邊道,“很快,你就不會難受了。”
就在他的手微微用力,匕首要陷進顧衿後頸的皮肉時。
腳下卻一滑,整個人的身軀前傾,要往那水池跌去。
腕骨蓦然被穩穩抓住了。
他低頭,瞥見那隻被冷水凍得青白的手臂。
顧衿的氣息依舊粗重,溫熱吐息落在他手上,有些癢。
“殿下。”陸懷歸又這樣喊他,有些無辜。
顧衿緊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揮開。
陸懷歸一個趔趄,身軀往一側撇去,手中的匕首還來不及收。
可顧衿已然轉過身,背對他,未再看他半分。
“回去。”顧衿冷然的聲線裡,還帶着絲絲的啞意。
“可是您很難受……”
“我說了,回去。”顧衿一字一頓道,“我不需要你這般。”
陸懷歸頓住,久久都沒說話,像是被顧衿這句話傷到了一樣。
周遭一時間陷入冷寂,片刻後,響起了關門的吱呀聲。
顧衿轉過頭,還想再說些什麼時,隻剩下空蕩蕩的池子,哪裡還有陸懷歸的蹤影。
陸懷歸回到偏房,坐在案幾前,點了油燈。
他從懷中摸出一張紙來,徐徐展開。
這是周澄白日裡派人給他遞的信。
“若要離開太子府,今夜正是良機,賢侄靜心等待即可。”
看罷紙上内容,陸懷歸便将紙折了,就着燭火點燃。
燭燈昏黃,陸懷歸單手支着頭,另一隻手屈起指骨在木桌輕叩。
火舌沿着紙張末梢舔舐,灰燼落在他的手背。
燙得他皺起了眉。
他卻沒有動,反而将灰屑摁在手背,直到通紅一片,起了水泡才罷休。
不需要,是哪種不需要?
是看了他就煩的不需要,還是隻把他當小孩的不需要?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他心煩意亂。
真以為自己和太子是什麼恩愛夫妻嗎?他分明恨不得殺了太子,啖其肉飲其血,又怎麼會因為顧衿的那一句話就覺得……委屈了呢?
陸懷歸斂眸,盯着手背的那片紅,冷笑出聲,“呵,真是演得自己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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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顧衿照常早起上朝。
除去有些泛白的面容,他似乎與平日并無區别。
在經過偏院時,他又頓住了腳。
“太子殿下,怎麼了?”春庭問他。
他眉心微蹙,蓦然想起昨晚,陸懷歸半敞的衣衫、總是蒙着霧的眼睛,和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媚态,無不是在經年累月的馴化下,被迫形成的求生本能。
“去請位教習先生來。”顧衿淡聲道,“盡快。”
“可是,小侯爺他已經……”
不等春庭說完,顧衿已然坐上馬車,掀簾道:“最好是兩天之内。”
春庭怔忪,望着漸漸遠去的馬車小聲咕哝道:“可是小侯爺他已經過年齡了呀。”
但主子的命令又不能不從,春庭立刻下去辦了,在府門外張貼告示,招教習先生,月銀三千。
隻是,不待有人來揭榜,宮中便率先派了教習先生來。
道是受太子所托,來教導太子妃。
春庭半信半疑,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奈何是宮中來人,她又不能拒絕,隻能先将人留下來,待太子回府後再做打算。
教習先生授課的第一日,春庭不放心,在書房一側裝作在收拾書卷,一邊收拾目光又時不時往陸懷歸和教習先生那兒瞧一眼。
餘光裡還瞥見在另一側擦拭瓷瓶的鳴柳。
兩人四目相對,又默契地斂目低頭,繼續做手頭的活兒。
“來,你先說說……”教習先生一手執戒尺,另一隻手執書卷,一副不怒自威的态勢,“四書五經是什麼?”
陸懷歸哪裡能答上來,低垂着頭,一聲不吭。
“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