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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靜,夜風凄冷。
後山在這時候更顯寂靜,隻有行宮處亮着燈。
陸懷歸身着一襲黑衣,在夜色裡穿梭。
好在夜裡守衛少,他蠻輕松便混進來。
行宮外最中央擺着的,便是祭壇。陸懷歸上前瞧了一番。
這裡似乎并無什麼機關,相當古樸簡單。
要從這裡做文章救走謝淮南,可行性并不大。他輕歎一口氣,轉身欲走,卻倏地瞧見不遠處走來兩個人。
陸懷歸即刻屏息凝神,竄進一片灌叢中,隻露出一雙黢黑的眼睛。
“周大人,您看此次小人做得如何?”是白天的老道士,此刻正滿臉堆笑着,跟在周澄身後,“您看這次的賞賜,是不是該漲些了?”
周澄依舊笑得溫和,“那是自然,道長名登紫箓,待這次祭祀過後,想來會更得陛下器重,賞賜自然是少不了的。”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向祭壇,陸懷歸一動不動,緊盯着二人。
“不過,這賞賜,需得等那汝陽王投奔我等才是。”周澄擡起手,在祭壇右側的銅環轉了幾圈,“還望道長明日的祭典不會出差錯。”
随着銅環的轉動,大殿某處倏然傳來沉悶的響聲。
老道士連連點頭稱是,“若那汝陽王還不識趣……”
“若他還不識趣,”周澄眼眸微眯,朝灌叢看了一眼後,漫不經心道,“那便将小世子殺了,再送他一份大禮。”
陸懷歸在周澄的目光掃過來的瞬間,立時屏息閉眼,待腳步聲遠去後才又睜開眼,環視四周。
周澄已經和那道士不見蹤影,想來是去了大殿。
他警惕地看了眼四周後,也緊随在那二人身後。
看來祭祀時,并不會當場讓人沒命,而是……被送去了大殿的某處。
陸懷歸一路跟随二人,走入密道,再右拐三尺,便是一方密室。
到時,他可裝成随行宮人,将謝淮南救出。
周澄的手按上密室的石門時,倏地轉頭看了一眼身後。
那老道士有些困惑:“周大人,您怎麼了?”
周澄打開石門,輕笑道:“沒事,有隻小老鼠闖進來了。”
陸懷歸隻跟蹤到密室門口,便轉身離開。
他一從那大殿出來,周身便綿軟無力,還未走出後山便一陣暈眩,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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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陸懷歸便望見頭頂繁複的藻井,環視一圈四周,是祭祀用的水果,經文符篆,還有……祭祀的禮服。
“爹,你把他帶來作甚啊?你快些将他送回去。”謝淮南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來,“若是被太子那厮發現,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兒啊,你聽爹說,”汝陽王道,“這陸小侯爺是他自個兒在後山暈倒的,屆時我隻需告訴太子說他是自己走丢失蹤的。反正到時候面具一戴,也無人能認出來。”
原來找人替代這種事,不止他一個人能想到。
隻不過,陸懷歸自己成為了替代品。
他冷呵一聲,閉着眼繼續裝暈。
謝淮南瞥了一眼倒在地上,背對着他的陸懷歸,還是固執道:“送回去,這有我就夠了,不需要再搭上别人的性命。”
汝陽王哪裡顧得了那麼多,上前強硬地将謝淮南拽起來,“你,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救你費多大勁兒嗎,啊?不走就在這裡等死是不是?”
謝淮南極其不耐煩地掙開汝陽王的手臂,又重新坐了回去。
“不走,你把他送回去。”
“不行!”汝陽王咬牙切齒道,“你這個逆子,他死便死了,你管他作甚,要不是當初你爹我救了陸将軍一命,能有他今天的陸懷歸嗎?一命還一命,我讓他兒子還命還有錯?”
謝淮南閉眼,一字一頓道:“本世子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絕不會當小人。”
汝陽王氣得險些背過氣去。
“謝淮南!”汝陽王吼了一聲,“你才十五歲,就這麼白白死了,你讓我和你娘如何自處?”
謝淮南沉默無言,他睜開眼,蓦然對上他爹泛紅的眼眶。
陸懷歸靜靜聽着,他想起前世汝陽王來支援他時的神色,看起來像老了很多歲,他剛要提起謝淮南,汝陽王便站起身,匆匆地離開。
他以為是汝陽王不喜自己,如今想來,對方大抵是怕再睹人思人,所以才看都不看一眼便離開。
謝淮南盯着汝陽王有些泛紅的眼,怔忪許久才說:“爹,你個大老爺們,别哭了啊。這天命之人嘛,想來便是上天注定的命數,改不了的。”
汝陽王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态,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誰說改不了的。”
謝淮南和汝陽王俱是一驚,隻見陸懷歸翻了個身,緩緩坐起來,烏瞳在燭光映照下閃着光。
“你你你……一直都醒着?”汝陽王顫聲道。
陸懷歸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個笑來。
汝陽王擡腳走到陸懷歸面前,擡起手就要劈向陸懷歸的後頸。
“小侯爺,對不住了。”
陸懷歸擡手,一把攥住了汝陽王的手腕,笑看着他。
“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救謝淮南,汝陽王有沒有興趣,和我做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