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找甯遠澤是個問題。
營地裡禁止随意走動,甚至禁止不同号房的人随意交談。
如果她半夜去找人,萬一失誤被人看見就不好搞了。而且初次見面那夜,雲疏雨并沒有問甯遠澤的名字,直接去找人但說不出名字很可疑,純屬送上門找死。
思來想去,最保險的辦法是她找個借口去外面“工作”,争取做工的時候和甯遠澤碰頭。
雲疏雨通過那些官爺送來漿洗的衣物,結合自己對原書的記憶和前世的曆史知識,大緻了解到藤甲兵的人數和組織架構。她推測藤甲兵總人數不超過五百,最高領導是小都統,小都統下面有四個百夫長,其次是十人選一個的什長,五人選一個的伍長。
按正常情況,換工作崗位這種事情,底層士兵需要先去找自己的直接上司伍長。
但,雲疏雨不是底層士兵,隻是一個被抓來的沒地位的浣衣女。她根本就沒有提出換崗的資格。
而且,平日裡,“工人們”有什麼事都是直接找監工處理,一般也輪不上伍長什長的。
她得另想辦法。
可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能有什麼資本達成自己的願望呢?
用暴力肯定是不行的。雲疏雨力氣大,也懂一些保命的搏鬥技巧。可是,這裡五百個藤甲兵,她能制住三五個人,卻杯水車薪,依舊寡不敵衆。
雲疏雨認真思考,所以洗衣服的時候顯得心不在焉,頻頻走神。
同她一道漿洗的周嬸子見她差點搓爛一件衣物,罵道:“你在想些什麼歪門邪道呢?洗壞了官爺的衣裳你就等着去死吧。”
雲疏雨被一句罵得回神,茫然無辜。
周嬸子冷笑道:“再難受也要忍着。若不想忍,就想辦法爬了小都統的床。不過,小都統可不一定喜歡你這種黃毛丫頭。”
雲疏雨沒生氣,低頭瞅瞅自己腫了三天的胡蘿蔔手指,再擡頭時,眼睛發亮,讨好道:“嬸子,我沒那樣想過。我就是疼得實在受不了了,想着去背兩天石頭,等手消腫了再回來成不?”
周嬸子的眼裡盡是不信,嘲諷道:“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雲疏雨迷茫道:“什麼地方?”
周嬸子無情道:“罷了,我也懶得和你說。你真想休息兩天再回來就去找百夫長吧,看看人家理不理你。”
雲疏雨近乎條件反射地問道:“哪個百夫長?”
周嬸子想嘲諷,卻又古怪地看了一眼雲疏雨,小聲道:“普通女孩子可不會這樣問。”
雲疏雨也是一愣。她太着急了,暴露了。尋常女孩子一直洗衣裳,可不清楚這裡不止一個百夫長。
周嬸子不等她說什麼,搶着說道:“我不管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反正别牽連我。”
雲疏雨邊洗衣服邊說:“嬸子是個聰明人。不過嬸子放心,我就是被他們帶來的普通村民。家中還有父親母親等着我盡孝呢。”
周嬸子聽明白了,嗤笑道:“誰家裡還沒有老老少少呢?可你看,我來了六年,也沒見有誰能喘着氣兒出去。”
雲疏雨皺眉道:“是自然的(死亡),還是……”
周嬸子警惕地環顧四周,冷笑着說:“你覺得呢?二三十人住一間屋,吃食每天就是粗糧饅頭和鹹菜,冬季連一床禦寒的被褥都沒有,吃喝拉撒睡全在一間屋裡。看着吧,現在還是八月,等到進入九月,天氣慢慢冷了,到時你就能看到那邊的小山堆又要增高了。”
說話的同時,周嬸子的目光瞟了一眼遠處。
雲疏雨也跟着看過去,看到的是掩映在樹林之中的一個小山頭。
小山頭蒼翠郁綠,全是生機勃勃的雜草,看不出異常。
誰能想到那裡埋着“工人”的屍體,是屍體堆積起來的呢?
雲疏雨眉頭皺得死緊,心頭堵得慌。她一點都不懷疑周嬸子危言聳聽。
末世剛開始,人命很賤。那是因為面對突如其來的災禍,人們一時沒有适應,所以人們釋放了所有惡念,用以活下去。
可末世七八年過來,人們有了對抗喪屍的方法,逐漸穩定。那時,人類已經很少了,種族繁衍成了問題,許許多多的基地開始重新尊重生命,約束強者,珍惜人口繁衍。
在被抓來這裡之前,雲疏雨看到的都是和平而有序的平民生活,心中喜樂,可以專心追求葉栩生。可來到這裡以後,“工人們”的麻木,自己的高強度工作,還有那座屍體堆積而成的小山包……
“嬸兒,我有點難受。”雲疏雨悶悶的。
周嬸子見怪不怪,說道:“也就這幾天難過。等你活下去,見到越來越多熟悉的面孔消失不見,你就不難過了。”
“是嗎?”雲疏雨擡頭望了一眼蔚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