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跟辛麗說這個,于是點點頭,“你想吃我等下就去買。”
女人又開始輕輕捏她的手指,“媽媽很開心你有喜歡的人,記得也給他送點芒果,就說是我送的。”
“不好吧。”林抒宜有點害羞,趴在她手臂上,被她另一隻手撫摸頭頂。
“有什麼不好,就是一點賄賂。”頭頂聲音帶着笑,“我女兒這麼漂亮,要追至少得等她成年。”
林抒宜心軟軟的,轉念又郁悶地用睫毛蹭她的手腕,“他要是喜歡我就好了。老天爺,幫幫我吧,我保證不影響學習,我願意每次吃方便面都沒調料。”
那時她滿心滿眼都是單相思的惆怅,隻模模糊糊記得辛麗又說了一句話,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沒想到吧,你很多年前就見過你女婿了。”林抒宜放松地倚着靠背,以一種跟老友交談的熟稔語氣,“這件事你也有很大的責任,要不是你托陳阿姨牽線,我們也不可能遇見。辛女士,你真是深藏不露,瞞了我這麼久。”
她又說了一些輕快洋溢的話,直到口幹舌燥,再也沒力氣彎起嘴角。傅斯嶼突然站起來,把燈關上,反鎖門,重新坐在她身邊,“開始吧。”
“什麼?”
黑暗中,男人雙腿交疊,手肘抵在膝蓋上,撐着下颌看她,嘴唇一張一合,“說你真正想說的。比如說,我隻是你的假老公,還比如——”
他停頓住,緊抿着唇,聲調冰冷,“你後悔了。”
傅斯嶼一向不喜歡糾葛,也讨厭為了什麼東西争得情緒失控。感情沒有道理可言,再濃烈的喜歡也可以說丢就丢,所以陷入兩性關系并不明智,也隻是浪費時間。
結婚隻是應付傅肖的手段,但領到結婚證那一刻,他卻還是慶幸站在眼前的,是他第一次喜歡過的人,而不是什麼随處拉來的相親對象。
但林抒宜顯然不這麼認為。無論是拒絕他插手家事,還是在生母前以玩笑的方式說出“這件事你也有很大責任”。
好像他們的婚事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肇事,讓她痛苦難捱。
或許他不該讓劉銘去買花,時間特殊,今夜并非是整理兩人關系的最佳時間,也或許他是對的,無論早晚,這張協議最終還是要作廢,畢竟林抒宜肉眼可見地排斥,而他也不願一而再,再而三地強人所難。
“就這樣吧,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早點休息。”見她一聲不吭,傅斯嶼揉揉眼角起身,沒走幾步被人扯住袖子,他就那樣站着,偏頭等了會兒,沒聽到聲響,“想說什麼?”
她不說話,但揪着他的袖子,也不松手。傅斯嶼重新坐下,擡起手機,“給你三分鐘思考時間,現在開始計時。”
房間很安靜,月光淺淺浮在冷空氣中,林抒宜松開手,盯着不遠處的明暗分界線,置身昏暗讓她感到放松安全。
她想起傅斯嶼在客廳聊天時出去打了一個電話,他一定是趁這時候讓助理買花和水果過來。
她今天心情很糟糕,也顧不上體面,由着脾氣說了很多沖動的話。好像每次遇到傅斯嶼她總處在失控又煩躁的狀況中,不管是當年辛麗生病,還是現在跟繼母鬧不合。可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傅斯嶼都沒變,雖然多年從商經曆讓他多了幾分讨人厭的領導姿态,但他本質還是個溫柔又真誠的人。
又或者說,是個天生就很會傷女孩子心的渣男。
他說她看到了她的難過,并為不屬于他的過錯道歉。
他為辛麗買花,到現在都記得她最喜歡吃的水果。
他說在他面前不用假裝,他想多了解她一點,他說他看到了就不會視而不見。
這讓林抒宜很感動,感動得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她很想怼着他的臉問他,你到底知不知道這些話意味着什麼?
向情緒低落需要幫助的人提供溫情和落腳是你的本能麼?
一邊跟梁落糾纏不清,另一邊又毫無邊界地向她提供庇護,就像當年他對她的主動全盤接納那樣,漫不經心地縱容她,撩撥她,讓她心甘,又要她煎熬。
剛從一段糟糕透頂的感情中走出來,林抒宜自诩鐵石心腸,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小女孩。但傅斯嶼一套又一套的話術和舉動還是正中靶心,讓她感到一陣暈眩般的危險。
傅斯嶼段位比她高太多,她怕自己重蹈覆轍,怕膈應,怕再次受到傷害。所以不如及時止損,不如敞開心扉撕掉結痂的傷疤,“我确實後悔了。”
倒計時結束的最後一秒,林抒宜開口,等他按下關閉按鈕,一字一句,帶着執拗,“你說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但是我記得。傅斯嶼,我全部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