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娴雅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而是自顧自地下令:“行宮如此危險,怎能再待下去?立刻傳下去,明日,我們即刻回宮。”
回宮?
祁夜如今還半死不活地昏迷着,此刻回宮,豈不是要他的命?
祝明月咬了咬下唇。太後此舉全然不像是在為祁夜着想,反而像是在掩蓋什麼。
一直跪在底下的周太醫聽聞此言,慌忙勸阻:“太後娘娘,皇上身體本就病弱,如今又遭受了嚴重的外傷,實在是禁不起路途颠簸了呀!太後娘娘,請三思啊。”
“你的意思是,哀家不顧皇上的安危執意回宮?”陸娴雅目光一掃,冷得人發顫。
“微臣絕無此意,太後娘娘恕罪。”太醫見陸娴雅盛怒的樣子,惶恐萬分。
“太後娘娘,周太醫所言極是。皇上如今昏迷不醒,實在不宜長途跋涉,懇請娘娘一切還是要以龍體為重,在行宮多留些時日,待皇上醒來後再回宮。”祝明月堅定道,“若是皇上因此病情惡化,臣妾便是萬死也難逃其咎。”
陸娴雅面色一沉,良久,才冷聲道:“罷了,那就再留三日。三日後,皇帝若是再不病愈,哀家拿你們是問!”
底下衆人紛紛跪地高呼:“謹遵太後懿旨!”
靜和宮外。
琉璃與小桃翹首以盼,見祝明月出現,趕忙迎了上去。琉璃見她神色憔悴,心中關切:“小主,咱們快回宮休息吧,您今日受驚了。”
“先别走。”祝明月卻停下腳步,疲憊道,“你們先退下,我馬上就來。”
琉璃和小桃對視一眼,依言便紛紛退到不遠處的陰影裡。
一同進去的妃嫔們此刻正陸陸續續地散場,而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直至餘晖散盡,她等的人這才悠悠出現。
許是内務府的安排,方潋晴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帶着一個面生的小丫鬟,一同談笑着走出靜和宮。
“方答應,好久不見。”祝明月道。
“貴人姐姐,你怎麼在這裡?”方潋晴面上驚訝,美豔的面龐上也沾染上幾分半真半假的慌亂神色。
祝明月不作理會,而是單刀直入道:“方答應,圍場之事,想必你我心裡都清楚,那絕非意外。”
“姐姐說的這是什麼話?意外之事,本就難以預料。”方潋晴臉色一變,卻又輕佻一笑,“姐姐,你定是因為皇上受傷,太過憂心,才會這般無端猜疑。”
“那瘋馬發瘋的時機太過巧合,偏偏直沖着皇上和我而來,若說其中沒有蹊跷,任誰也不會相信。”祝明月皺眉。
方潋晴輕哼一聲,雙手抱胸,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馬本就是牲畜,哪能事事如人願?圍場之中馬匹衆多,誰能保證不會有一匹突然無端發瘋?說不定它就是突然受了驚,才會如此失控。事發突然,姐姐怎能僅憑這一點,就斷定有人蓄意為之,還将矛頭指向妹妹?”
“方答應,我何時有說過那害人兇手是你?”祝明月微微挑眉,不緊不慢道,“我隻是覺得此事疑點重重罷了,倒是方答應你,為何如此着急着将此事定為意外?”
“姐姐多心了,妹妹不過是就事論事。既然姐姐執意想追究,想必是有新發現?不放說來聽聽,妹妹也想替姐姐分憂呢。”方潋晴身形一頓,假笑突然僵硬起來。
"那瘋馬被侍衛們制服後,我曾去查看過那馬的身體,在它身上發現不少棕色粉末。不像是圍場中的泥土砂石,倒像是某種藥物所殘留下來的。"祝明月輕聲開口,“如今隻需将這瘋馬帶去太醫院,讓精通藥理的太醫們好好查驗,想必結果很快就會出來了。”
誰知,方潋晴聽完她說的話,竟先是一愣,随後猛地大笑起來,尖銳的笑聲回蕩,半晌未能停下。
許久,她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貴人姐姐,您有所不知。太後娘娘剛已吩咐了下去,将那瘋馬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飛,想必此刻,它的屍首怕是被遠遠丢到行宮外,喂了野狗啦。”
“您說,這可怎麼查好呢?”說罷,她又發出一長串刺耳的笑聲,繼而身子微微前傾,一步步朝着祝明月逼近,“貴人姐姐,您定是受驚過度,才在這裡胡思亂想,還是乖乖回宮,好生歇息吧。說不定做個美夢,一切都過去了呢。”
祝明月始終覺得,她開口不像是在說話,而像是在唱一首歌。
每句話的語調都落在偏離的地方,動聽而幽怨。
“你大可去禀報太後和皇後娘娘,祝明月,你又能奈我何呢?”
這是她昏倒在地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