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宗身為第一大宗,宗訓以鋤奸衛道為名。
他們宗門内出來的弟子個個都是正道楷模,是上仙界的榜樣,而小宗世家都以進入玄清宗為榮。
隻有季無堯知道,這裡面是多麼腐爛不堪,二百年前他曾抗争過,揭穿過,最後自己卻廢去一聲修為,落入荒岐。
而如今,他們以為穿上這一身雪衣,便能掩蓋着一切嗎?
季無堯盯着最前面的長老,恨意在心底蔓延開來,手腕處傳來陣陣刺骨的痛,眼底深處竄出來一道紅色。
他要殺了他們。
“師尊……”
沈應在季無堯身邊,自然先察覺到了不對,他握住了季無堯的腕口,小心翼翼,“師尊,你還好嗎?”
袖腕上的力度微微喚醒了季無堯的理智,就連識海裡叫嚣着的殺意也被掩去,季無堯收回眼神,落到沈應握着他手腕的手上。
“無事。”
華麗的靈舟緩緩下落,季無堯冷眼看着玄清宗内一行弟子冷淡寒暄,聽着下面的修士恭維稱贊。
尤其是裡面可有不少他的熟人。
真是諷刺啊。
旁邊有人談論,
“哎?這四大宗的弟子都到了吧?”
“今年又能一睹這各門驕子的風采了,也不知道是那宗的弟子最強?”
“是啊是啊,聽聞玄清宗的沈甯昭都已經突破金丹了,還有那雲上宗的絡霜仙子也突破金丹了……”
“這麼多優秀子弟,算得上是天驕齊聚,我等可有眼福了。”
旁邊又有人反駁,
“非也,二百多年前的那場密境,才是真正的人才齊聚,天驕輩出,今此,不過爾爾。”
“我不信,他們能有這一輩厲害?他們也都步入金丹了?”
那人得意極了,“哼,佛心渡厄,白衣映血,斷劍殘虹,萬傀無蹤那個不是人中龍鳳,就福運天澤那位實力都是頂尖的……”
旁邊的聽者點點頭,
“是啊,那都是驚才豔豔的人物,佛心渡厄說的佛子明徹,白衣映血是玄清首席大弟子檀珩,斷劍殘虹是那季……”
那人說着說着忽然反應過來,閉上了嘴,打馬虎眼道:“忘了,哈哈哈,都是過去事了,過去的事了……”
季無堯冷嘲一笑,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
沈應有些不明白,便張口問道:“斷劍殘虹是誰?”
季無堯面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開口,“隻一個廢物而已,走了。”
季無堯不想淹在修士裡,聽那些對昔日宗門或真或假的誇贊,與他而言,那些過往全是虛妄。
沒有什麼是真的。
季無堯轉身,逆者人流向前,他這身暗紅色的衣衫随着他轉身衣角蕩開,腰間挂着的珠串咯咯做響,而在他身邊穿着玄色衣衫的沈應,緊随其後。
師徒二人的面貌都是一樣的出衆,但在這人群裡,卻無人察覺。
另一邊走在人群中的沈天祁似有所感,視線望了過來。
他眯了眯眼睛,覺得那道背影雖然朦胧,但給他的感覺卻是十分熟悉。
沈應跟在季無堯身後,察覺到這明目張膽的窺視,不悅的回頭看了一眼。
少年面色沉沉,墨眸寒霜,不懼那比他強大許多的威壓,那一眼帶着淡淡的警告。
沈天祁心裡陡然一驚,眨眼間他似乎看到一個極為熟悉的面孔,但是等他再去看時,哪裡還有什麼人影。
“天祁,看什麼呢?”
沈天祁回神,忙問,“四長老,師兄還在閉關嗎?”
“是啊。”
沈天祁望了望剛剛那對師徒消失的方向,壓下了心裡的疑惑。
他師兄當年重傷而歸,兩百年前閉關,就一直沒有再出來過了。
季無堯剛踏進屋子就覺得不對勁,屋子裡留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聞着很像幻靈草的味道。
他剛踏進屋子,就看到前面一道銀芒閃過,刀尖停在季無堯的身前兩寸,再也進不了分毫。
季無堯心情不妙,臉上也沒了一貫帶着的吊兒郎當的笑意,隻剩下了煩躁跟冷漠。
“讓我猜猜,是孫家養的那群蠢貨?”
他手指伸出,在劍尖上一點,劍身寸寸碎裂。
蔣武目呲欲裂,滿臉驚恐,他看表弟蔣文受了傷,一時怒氣上頭來找事,為什麼這人這麼強?
他沒發出什麼音節,季無堯就已經沒了耐心。
他指尖捏着一顆珠子,蔣武的目光落到那顆珠子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眼睛瞪大,
“紅衣,珠串,芙蓉面,你是季無堯!”
咻。
珠子刺穿了蔣武的喉嚨,直接剝奪了他的生息,珠子上竄出來一團火苗,很快将屍體燃盡了。
溫熱的鮮血濺到季無堯的衣服上,淡淡的鐵鏽味在空中漫開。
沈應就站在季無堯身後,剛剛發生的事他看的是一清二楚。
他不是第一次見季無堯殺人,但這次季無堯卻破天荒的問了他一句。
“你覺得我殘忍嗎?”
沈應搖了搖頭,拿着帕子上前,“世間因果自有定數,他自找的,人不殺我,我不殺人。”
季無堯一怔,這句話好像往後蔓延了兩百年,又回到了他的耳朵。
那也是一次曆練。
十七歲的季無堯剛殺了人,手裡全是血,他仰起腦袋,看着劍橫在身前的雪衣少年,頗為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