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應挾持的是雲上宗宗主的弟弟,那周雲章對這個不學無術的弟弟向來看重,疼到眼珠子裡,若是在鴻極宗出了事,那後果還真是不敢想。
沈應握着劍,明晃晃的架在周翊脖子上,掀起眼簾,“讓路!”
鴻極宗弟子怒道:“不能讓,那季無堯殺了我們師兄,我們怎麼能咽的下這口氣。”
“對,要讓他以命相償。”
唰,血箭噴射而出,兩名弟子捂着自己斷掉的胳膊發出慘叫。
周雲章握着染血的劍,直接下令,“讓路!”
周翊心中一輕,果然,還他哥的名頭好使。
但下一秒,周雲章隔着虛空望了過來,那一眼讓周翊渾身發涼,完蛋了,這次徹底把他哥給惹惱了。
孫晖眉心緊皺。
孫鈞儒擡手一揮,那兩名弟子身上的傷口瞬間止住。
他輕搖了下頭,歎了口氣,“周小友的性命更重要些,讓路。”
他眸子望向季無堯,看到季無堯身上鮮血淋漓的傷口又是搖了搖頭,過剛易折,天賦卓然之輩向來落不得什麼好下場。
季無堯不會次次都有這般好運氣,下次,無論季無堯在哪,他都能找到他。
沈應就這樣挾持着人走了出去。
等出了宗門,一聲鳳唳響徹雲霄,鳳凰豔紅斑斓的翅膀扇動,帶起一陣狂風,它爪子準确無誤的抓住三人,翅膀一閃,隐在天際。
原本還打算在沈應出宗後,再是使些手段的人,徹底傻眼了。
這千年難遇的鳳凰都出現了,鳳凰蹤迹難尋,怕是不好找了。
鳳凰一息千裡,豔色鳳羽拖曳在天際,它震翅一揮,飛過叢山峻嶺重岩疊嶂,掠過三宗地界,最後破開雲層,向着一座妖氣四溢的黑色小城俯沖下去。
十相城城門大開,迎接他們城主回城。
城主殿外挂着的紅色燈籠眨眼間亮起,潼盾感受到主上的氣息,手拿方天畫戟上前迎接,雖然他沒有腦袋,但他身上的怒意卻真真實實的漫出來。
“誰傷吾主!”
鳳佞落地收回真身,将頭上的麻雀,還有一旁臉色蒼白的周翊丢給潼盾,“看好他們。”
說完轉身跟沈應對視,強勢道:“把阿堯給我。”
沈應沒有回話,緊攬着季無堯不放,他面頰蒼白,神魂紊亂,身上的氣息似乎下一秒就要散開。
鳳佞對季無堯的徒弟可沒多少好感,若非他,阿堯何須離開十相城這般久?
他失去耐心,上前想要将兩人分開,可他手剛碰到沈應手臂上就被彈開。
緊接着他就看到沈應閉着眼睛,身上竟然出現了跟季無堯身上一模一樣的傷口,雖然虛影一閃而逝,但是鳳佞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這是……”他驚了。
這是什麼療愈的法子,他從未聽說過能有人将别人身上的傷移到自己身上的。
鳳佞在原地走了兩步,他現在根本插不進手去,随後一咬牙将兩人都搬進了城主殿,又下了三重禁制,任何人不許靠近城主殿。
沈應無意識握緊了季無堯的手指,他很痛苦,他的神魂像是被烈火灼燒,無盡的痛意源源不斷的湧進他的魂魄。
痛痛痛,實在是太痛了,這蝕骨的痛意幾乎有了讓他自我了結的念頭,周邊的火苗亂竄。
沈應後知後覺,這是季無堯的痛苦。
他不知何時跟進了季無堯的識海,這裡一片荒蕪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迹,不見半點殘綠,腐朽枯敗的氣息彌漫開,讓人心生絕望。
這裡既然是他師尊的識海,那師尊定然在這裡。
他頂着灼燒魂魄的痛苦一路找尋,最後在一處坍塌的小院裡找到了季無堯。
神識凝結的季無堯現在很小,四五歲的模樣,沈應知道,修士在受到重創或打擊時,識海會短暫的逃避現實,就如現在這般。
季無堯小小的身子蹲在地面上,他手裡握着一支燒焦的木灰,用木條碳化的一端認真畫着什麼。
沈應沒有貿然打擾他,隻是走近了瞧。
隻見地面上畫着幾個小人,很小,一個圓圈加幾條小棍,季無堯畫的很認真。
他畫完站起身,對着另一邊的空氣樂了,炫耀道:“阿娘,你快看,我畫的好不好看。”
無人回應,但季無堯就像是聽到了什麼一般,“哼,我還能畫的更好看。”
季無堯說完,吐了吐舌頭跑掉了。
但是徒留原地的沈應遍體發寒,渾身冰冷。
季無堯入障了。
這種障,除非季無堯本人,沒人能夠喚醒他,他将沉溺在自己的障裡,聽不見外來事,看不見外來人,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