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何散還沒明白許原言怎麼從那個溫柔體貼沒有缺點的帥氣學長變成剛才那個有些陰翳有些吓人的“男朋友”時,他就已經被許原言帶到了他的住所。
陸何散害怕許原言真的言出必行,現在就要帶他去見他父母。馬上貼着車窗說自己不要進去,卻又想起許原言剛才說“不要拒絕他”。
“沒事。”許原言說,“上次你來時,傭人們大多都見過你。我爸媽在國外,家裡沒别人。”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陸何散道:“坐一會兒就送你回去。”
陸何散這才送警戒狀态回歸,跟在許原言進了他的住宅。
他倒是不怕許原言真的對他做點什麼,畢竟剛才聊也聊開了,自己也答應過人家要在一起了。陸何散不是“提上褲子不認人”的人,也不想裝出一副“為了對方的前途”犧牲自己的樣子,再度拒絕人家。畢竟自己本來就喜歡許原言。
至于一些“别的”事情——兩個人都成年了,而且是幹柴烈火的年紀,情侶之間親密親密倒也沒什麼,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隔着背心看見的許原言的肌肉輪廓,掩面欲蓋彌彰地咳嗽冷冷兩聲。
這麼想着,他給陸嫣離發了個信息,說自己晚上有點事情,可能會晚點回去。
但許原言沒讓他“好看”,從始至終都表現的很規矩。倒是陸何散上蹿下跳有些按耐不住,時不時去摸摸許原言的手,摸摸他的臉,明裡暗裡地各種挑撥。
他覺得逗許原言很好玩,看他生氣很好玩。許原言生氣不會發脾氣,要你從他講話裡仔細咂摸,非常耐心地把分散在每一句話裡的情緒抽絲剝繭地提出來,再彙聚。
幾個小時下來,他隻得到了幾個零星的吻,有些意猶未盡。他在許原言身側問他送不送自己回去,看見許原言披上大衣出門準備開車,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後。
·
程西西找來一個新的畫師,陸何散才知道她和馬陽生徹底分手了。他沒有直接問,而是旁敲側擊了幾次。程西西以“道不同不相為謀”一句話蓋過去了,但陸何散知道這背後沒那麼簡單。
新來的畫師叫李行宇,他和馬陽生似乎是一個班的,兩個人相互認識,也是朋友。陸何散不知道程西西怎麼找到這個人的,但這個李行宇和開始對馬陽生一樣,還處在奶油小生1.0階段。
他帶了一副文質彬彬的黑框眼鏡,還沒有受到他們工期和遊戲的壓迫,身上還有那股藝術人不緊不慢的儒雅氣質,話也不多,像是個能幹活的。
和新人搭班籌備遊戲,陸何散心裡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或是感慨物是人非,又或是懷念和馬陽生過去淺淡的友誼,他每每看見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都覺得喉間梗塞,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失落和難過。
程西西的狀态還是不好,人也瘦了不少。她本來泛着玉白光澤的皮膚此刻黯淡了下去,像是被牆灰厚厚拂上了一層慘白色。她在電腦前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說的話也越來越少。
直到有一天,馬陽生忽然來到了辦公室。他的頭發長長很多了,但是沒有打理。如果平時,陸何散肯定會調侃他很有“藝術家的潦草風範”,但現在人家心情明顯不好,陸何散自然也就沒有出聲。
分明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這人卻隻穿了個襯衫,披了個薄外套。他的眉宇間分不清是憔悴多一些還是痛苦和迷惘多一些,但面色絕對算不上好看。
他和李行宇當面撞上,旋即不相信似的,扭頭看向程西西。
程西西戴着耳機坐在旁邊的電腦前看選題,自從馬陽生進來她就把耳機摘掉了,隻是久久地在角落裡凝視着馬陽生。
“你現在已經不需要我了是吧?好……好……好!”
馬陽生的目光帶上一點憤怒,他收拾東西的動作愈發粗魯,把放在工作室的畫闆,顔料,磕碰地“咚咚”作響,最後負氣似的一股腦門沖了出去,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剛剛一進屋就摘掉放在桌子上的帽子,一次也沒有回頭。
程西西放下手裡的耳機,默不作聲地站了起來。拿起了那頂帽子,把它放到旁邊。看着有些無措的李行宇,盡力對他擠出一個微笑道:“沒事,你不用擔心。陽生就這樣,過段時間他氣消了就好了。”
李行宇讷讷地點點頭,憋了半天才道:“陽生是真的喜歡你……”
“我知道。”程西西颔首,但眉頭仍然緊皺着,良久她才歎了口氣,像是喃喃地重複道:“我知道。”
辦公室一時間安靜極了,陸何散在旁邊目睹了這一切但也無從開口。他從上一次開會馬陽生沒來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彼時程西西還說“哄哄就好了”,但現在,兩人已然是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果然和愛情有關的一切都很難。
陸何散垂下眼睫,想起自己和許原言那若即若離,似分似合的感情,更覺得人生的路難走又荒謬。有情人未必終成眷屬,他們總是要像西天取經一樣曆經九九八十一難。各種外界的磨難都經曆了一遍還不算完,怕就怕千辛萬苦之後,兩個人反而有了矛盾和摩擦,最終分道揚镳,形同陌路。
“我不是沒和他談過,但我們之間……已經有太多不可調和的問題和矛盾了。”程西西轉頭,神色痛苦,聲音淡淡:“他想要自由,我給不了。”
程西西家裡多拘束,尤其是她的父親,對程西西要求很嚴格。
程西西倒不是唯父命是從,她向來敢于争取。她因為馬陽生和父親争執過很多次,摔門而出過很多次,可她沒想到最後還是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