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讓塵俯下身,手撐着膝蓋,眼不錯珠地打量着郁似微。
他生着一張讓人挑不出錯的面孔,眉目、嘴唇線條都偏柔,猶如毫尖蘸了淡墨,勾勒出精巧的幾筆。
鼻梁卻挺直俊秀,五官一經結合,有一種簡潔明快的美感。
他睡得毫不設防,領口有些揉亂了,微微敞開着。
如同被蠱惑了一般,季讓塵斂着眉目,湊得更近了些。
他目光輕而又輕地往下移,落在郁似微的嘴唇上,淺紅色,泛着淺淡光澤,看起來很柔軟的樣子。
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兩人鼻息糾纏在一處,一個平穩規律,一個卻帶着不自知的些許淩亂。
嘴唇即将接觸之際,郁似微忽然說:“别丢下我。”
季讓塵動作一頓,退開了些距離。
郁似微似乎處在什麼不太愉快的夢境中,他嘴唇微啟,接着呓語:“不要離開我。”
他眉角蹙着,雙眼緊閉,看起來竟然有點可憐的樣子。
他夢見了誰?
前男友嗎?
那個趙什麼捷?
電影還在孜孜不倦地播放,叽裡咕噜的英文這時聽起來無端聒噪。
季讓塵皮膚上殘留的溫泉水緩緩在空氣中風幹,有種涼飕飕的、針刺般的剝離感。
好在郁似微沒再繼續說些什麼,動了動腦袋,繼續睡了。
季讓塵依然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有動,心卻緩緩沉了下去,噗通一下跌進谷底。
等郁似微再次醒來時,電影已經接近尾聲,投影屏上的男主摟抱着女主,在柔美的輕音樂中互訴衷腸。
他揉了揉眼睛,循着不間斷的水流聲看向季讓塵:“不好意思,我居然睡着了。”
季讓塵正靠在池邊看手機,不鹹不淡嗯了一聲。
郁似微道:“電影好看嗎?”
“沒注意。”
可之前你明明還挺很感興趣的樣子,郁似微心道。
“你一直在池子裡嗎?”郁似微又說,“泡太久對身體不好。”
“沒有。”
郁似微讷讷道:“哦。”
不知為何,季讓塵的态度似乎更加冷淡了些。
系統說需要拉季讓塵的好感度,可對于好感度的衡量,卻并沒有一個确切标準。
這段時間,郁似微不是沒有嘗試過詢問系統,可每每得到的答案都是模糊的。
就在昨天,他又問一遍,系統給出的最新答案,隻有簡短四個字:未來可期。
什麼叫未來可期?
是什麼激情昂揚的高考宣言嗎?
而且,季讓塵現在的态度,哪裡有一點未來可期的樣子?
郁似微硬着頭皮,沒話找話:“感覺你……最近睡眠好多了?”
他的确是沒話說了,因為季讓塵眼下一貫的青黑尚在,可能也算不上“好多了”。
季讓塵沒回答,手指在屏幕上打完最後一行字,才一掀眼皮:“郁似微,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啊?”
“有哪家公司的下屬,會這麼關心上司的睡眠狀況?”
郁似微啞然,是沒有下屬會對上司這麼做,但季讓塵是他的任務對象啊!
“我……”
季讓塵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手撐着台面從水中一躍而上,站在了地面上。
早在他做這個動作的最初,郁似微便下意識别開了眼。
引得季讓塵悶笑一聲:“都是男人,躲什麼,我有的你沒有嗎?”
原來季讓塵穿了會所提供的泳褲,不是全身赤裸着的。
郁似微摸了摸鼻子:“我沒躲。”
“哦,”季讓塵意有所指地重複,“你沒躲。”
郁似微知道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甚至也說不上來剛才為什麼要挪開視線。
他幹脆不再順着季讓塵的話繼續下去,而是就上個問題繼續解釋:“我作為朋友……來關心你,這樣總行了吧。”
季讓塵道:“那我朋友還挺多的,不缺你的關心。”
郁似微:“……”
他再次萌生出想毒打季讓塵一頓的想法。
“好好想想吧,”季讓塵輕聲說,“到底要以什麼身份來關心我。”
說完,他抖開幹燥潔淨的浴巾,開始旁若無人地擦身、換衣服。
現在奪門而出,會顯得自己很在意,更坐實了季讓塵口中的“他在躲”。
于是郁似微強自鎮定地坐在躺椅上沒有動彈,低頭打量着自己的十指,順便冥思苦想一個問題。
“要以什麼身份來關心我?”
到底是什麼意思?
今天的季讓塵實在太過反常,郁似微被他攪和得心亂如麻,一時半會沒太想明白,便打算先放着,回頭有空再想。
聽動靜,季讓塵應該已經用浴巾擦完了頭發和身體,在往身上穿之前脫下來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