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之前的舒漁,是典型蜜罐裡泡大的孩子。生長在大都市的優渥家庭,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模樣漂亮,成績優異。
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她十八年的人生,大概就是一切都好,隻欠煩惱。
但這樣的幸福也僅僅隻持續到了十八歲那年的暑假,高考結束之後。
父母告訴她,他們其實已經分開一段時間,是因為怕影響她考試,所以才拖到現在才說。
據說每年的高考之後,都有一個離婚小熱潮。舒漁沒想到父母也趕了這個時髦。
被寵愛長大的孩子,難免有些任性。舒漁一怒之下,故意報考了離江城很遠的濱海城市的大學,随後跟父母賭了兩年氣,每年寒暑假隻回奶奶家。
但這個時候,她仍舊是像所有天真的孩子一樣,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總覺得父母還會回到她身邊,父母永遠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爸爸媽媽。
直到大三寒假,奶奶病逝,她才知道父母早就分别組建了新家庭,甚至在過去兩年多的時間裡,各自拼着高齡,與新伴侶生了孩子。就像當初通知她兩人已經離婚一樣,過了這麼久,他們才告訴她這個消息。
那時舒漁剛過二十歲的生日沒幾個月。仿佛隻是一夕之間,最親的奶奶過世,父母有了新家庭和孩子。她像是一個徹徹底底被抛棄,從此無家可歸的孩子。
好在兩年多獨立的大學生活,讓她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
畢竟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一個孩子。
舒漁是開朗的女孩,在學校有很多朋友,生活的變故沒有讓她性格大變。隻是内心突如其來的孤獨卻難以消除。
也是從那一年開始,她愛上了吃東西,開始樂此不疲地在海州市裡尋找各種美食,暴飲暴食了幾個月才慢慢恢複正常。
自從上大學後,父母給她的生活費,比都市白領一個月工資還要多很多,她本以為是他們對自己的寵愛,後來才知道,不過是一種内疚的補償。
他們的情感要分給别人了,所以給她留下的隻有金錢。
半年之後的暑假,無家可歸的舒漁,從外面旅行一圈回到學校後,一個人在宿舍實在無聊,恰好在網上看到一則雨浪島的遊記,便想着去島上住一段時間。
在這個臨海城市,周邊有許多島嶼,舒漁此前去過幾個比較熱門的小島。雨浪島是比較偏門的島嶼,但是離學校并不遠,二十幾分鐘坐到海邊碼頭,再坐半個小時的輪渡就到了。
小島很小,隻有一條環島路,沒有汽車和公交,隻偶爾有單車和電動車路過,像極了一個甯靜閑适的世外桃源。
舒漁訂的民宿是一棟帶小院的二層小樓,離碼頭不算遠。地圖上說步行二十幾分鐘就到。
她是傍晚吃過飯後出的門,出門時一輪夕陽挂在空中,是個好天氣。然而海邊的天氣說變就變,下了船出了碼頭,天空忽然就陰雲密閉。
雨淅瀝瀝落下來時,舒漁正走在沒有地方躲雨的路上。
就在她背着包狼狽地往前沖時,一輛小電驢在旁邊停下,騎着車子的男孩,眯着眼睛在雨中沖她叫:“姑娘,你要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與其說是叫,不如說是在用力做口型。因為他發出的聲音嘶啞微弱,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絲氣息。
舒漁腦袋上頂着一個塑料袋,看起來有點滑稽好笑。她也在那男孩眼裡看到了笑意,好在那笑意是善意的。
男孩大約二十來歲,長得眉清目朗,十分英俊帥氣,是典型的海島男孩那種陽光般的帥氣。
也許是他的樣子太健康明朗,舒漁半點設防心都沒有,毫不猶豫地跨上了他的車子,報了民宿的地址。
畢竟是陌生男孩,舒漁不好靠得太近,隻扶住他的肩膀。
穿着T恤的男孩看起來很瘦,但是肩膀上肌肉卻很結實,在舒漁的手掌下像是發燙的石頭。她沒交過男友,很少跟男生如此接近,幸好雨點打下來,沖淡了她的胡思亂想。
小電驢隻用了五分鐘就開到目的地。
但雨來得太快,兩人還是淋了個透。
舒漁下車道了謝,急匆匆鑽進了院子裡,站在屋檐下清理身上的水。
而那男孩竟然也推着電驢進來,他将車子放在屋檐下,朝她眉眼彎彎地笑。目光從她狼狽的臉上落在胸口時,又趕緊轉過身别開了眼睛,低聲道:“趕緊進去把衣服換了吧。”
他發出的聲音像是在說悄悄話一般,舒漁這才确定他的嗓子似乎有問題。
她低頭往自己胸前一看,頓時老臉一紅。她穿了一件淺色的短袖襯衣,被雨水淋了之後貼在身上,裡面白色的文胸一覽無餘。
舒漁趕緊将背上的包放在前面擋住,匆匆走進去叫道:“老闆,住店。”
噔噔的腳步聲從樓上下來。
一個眉慈目善的中年女人笑嘻嘻出現在一樓的客廳裡:“是昨天預訂的小舒姑娘吧?”
舒漁點頭:“是。”
這婦人正是民宿的老闆娘谷阿姨。
谷阿姨上下打量了一下舒漁,哎呦了一聲:“趕上下雨了?快快快!趕緊回房間洗澡換衣服。”
舒漁被她帶領着上樓,邊走邊聽她對外頭叫道:“暮雲,我廚房裡炖了一鍋老鴨湯,時間差不多了,你去看看。”
外頭沒有回應的聲音,但有腳步走進來。
舒漁轉頭看下去,便看到剛剛那男孩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頭發進了屋,還正好擡頭看上來,朝她抿嘴笑。
舒漁咦了一聲:“阿姨,他是你兒子啊?”
谷阿姨笑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