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宛粲追上來,安慰幾句。
趙必珲擠出笑:“沒事,我就是不想看見他。你下午不是還要忙進貨的事,先回去吧。”
送别馮宛粲,她準備出發去光輝路看房子。
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忽然一群騎着單車的學生大軍,聲勢浩大地經過她的身邊。
風鼓動着他們校服的衣擺,振翅欲飛。
不由得想起曾經學自行車的經曆。
那是剛小學畢業的暑假。
因為初中遠一些,不得不用自行車通勤。
在李思梅的催促下,趙高華老大不情願地帶着她去廣場上學車。
因為不耐煩,趙高華沒怎麼認真教,很長時間她都學不會轉彎。
漸漸地,趙高華也厭倦了,扔下她去和煙酒鋪子的老闆閑聊。
她一個人在烈日的廣場上,提心吊膽地練習轉彎。
終于,猛地失衡,重重摔在地上。
她看着被削去一點皮肉的腳踝,一聲不吭地站起來,扶好自行車。
接着練習。
回去的路上,趙高華絲毫沒有注意她的一瘸一拐,隻再三叮囑别剮蹭到轎車,不然自己要賠錢。
所以後來她騎車,從來甯可自己摔倒,也不敢碰到别人的車。
不過技術熟練之後,也沒怎麼摔倒過。
記憶裡還有一次。
那是2012年的除夕夜。
2012年對于趙必珲是特殊的一年。
在瑪雅預言的世界末日的這一年的除夕夜,她騎着自行車,去跨江大橋看一年一度的煙花。
那晚,一屋子的親戚吃完了年夜飯,都懶洋洋地守在電視機前等着看春晚。
她卻滿腦子都想着班級群裡相約去看煙花的消息,其實裡面并沒有費瓊斯的附和,但萬一就能偶遇上呢。
正精心籌劃着這場偶遇,忽然被李思梅叫住幫她包餃子。
她抗議着要去看煙花,被李思梅一頓批評不懂事,隻好暫且老實坐在餐桌邊捏出一個個脹破肚皮的白胖餃子。
當時她的表姐鐘燦剛升入大學,瞬間和這群隻知道寫作業的小屁孩不一樣了,一舉一動都帶着做作的大人派頭,對李思梅說:
“哎呀二姨,今晚好多人都去跨江大橋看煙花呢,聽說這次市裡花了大價錢,肯定特别好看,怎麼能錯過,我帶珲珲去湊個熱鬧。”
李思梅松口:“那也行,隻是你可把她盯好了,離人群遠點,這種場合很容易發生踩踏事故了。尤其不能去那些男的多的地方,手腳都不幹淨。”
趙高華聽她逐漸說到敏感話題,趙必珲還沒怎麼樣,自己先羞恥起來:“好了好了,鐘燦都是大人了,有分寸,你們去吧,就是今晚肯定公交都停運了,你騎車帶着她吧。”
趙必珲剛跨上車座,就聽見鐘燦調侃:“怎麼今晚沒約個朋友?”
小時候鐘燦因為漂亮大方會說話,是大人們的寵兒,也是趙必珲的偶像,她近乎崇拜地學習她的一舉一動,一刻不停地纏着她。
直到鐘燦中考失利,成績一路下滑,最終隻考了個三本,登時又成了大人口中的經驗教訓。
除了春節這種日子,她們已經很少見面了,現在多少有點尴尬,鐘燦這句話也是為了拉近距離。
她感激鐘燦幫自己脫困,笑道:“馮宛粲回老家了。”
鐘燦仿佛看穿一切:“我指的不是這個,話說回來,沒朋友陪着你準備一個人去麼?”
趙必珲低頭喃喃着班裡還有人要去,頓時被鐘燦捉住,乘勝追擊:“哦~那趕緊走吧,别讓人等久了。”
趙必珲急得把羽絨服抖的窸窣作響:“哎呀姐你别亂說。”
“放心,我不會給二姨說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拌着嘴,因為趙必珲家離江不遠,沒騎多久便到了。
很顯然她們已經來晚了,觀景好位置全部被人占據。
整個大橋從來沒有如此人山人海,簡直要擔心承載能力。
她們隻能在橋頭找了個花壇爬上去,向江面遠眺而去,因為仿古路燈,僅有幾分燈火闌珊的氛圍。
趙必珲不由自主地期待着在這裡能偶遇費瓊斯。
這樣的氛圍,這樣的景色,如果她在人群中找到他,那場景說不定就像《大明宮詞》裡小太平初遇薛紹。
寒風呼呼地剮過腦袋,後腦勺都快凝結成大冰坨。
兩個人都等得有幾分不耐煩,開始覺得為了看煙花吃這樣的苦頭有些不值當。
耐心正當耗盡之時,忽然人群中傳來一點騷動,有人猛地指向對岸的一點火光,喊起來:“馬上要放了。”
頓時所有人嚴陣以待如臨大敵,緊接着一炮煙花在夜空中炸響,流光溢彩傾斜而在,如流星雨般劃過天際,飄灑在每個人的頭頂。
趙必珲看着煙花,周身的神經也像是被點燃了一半,那些細小的神經元一霎時猶如一窩亂蜂,随着煙花哄然炸開,興奮地傳遞着這龐大的快樂。
天上的煙花如此美麗,但地上她并沒有找到那個人。
蓦然回首,卻發現一無所有。
當她準備再次跨上自行車時,鐘燦看她有些悶悶的,便提議去買點仙女棒自己放,過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