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熬一宿,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走親,初三後頭基本就是打掃剩菜剩飯。
一年到頭就這點空閑日子,嗑瓜子唠唠嗑,就盼十五鬧元宵呢。
過了初五,沈慕林就要去縣裡去做準備。
他這幾天準備各種食材,也不多準備,每日青菜白菜各帶一筐,玉米土豆裝一筐,竹筍幹蘑又是一筐。
另一筐裡裝的是臘腸,豬下水之類的葷菜,還有一個筐裡放着凍的硬邦邦的辣鍋底料,再有就是各色調味品。
年前在那老伯家訂的東西,他昨日跑了一趟,那村子和他們隻隔了條河,可惜沒有橋,隻能稍遠路。
老伯家裡有的全給了沈慕林,其餘人家也做了些準備。
沈慕林挑揀要了些,說好了元宵後再去收,另着有什麼菜啊幹貨的都要。
還有麻醬,是昨日去問的。
縣裡一共三家,一家雜七雜八的醬都做,一家辣椒醬做的絕,還有一家就是專門做麻醬的。
其實沈慕林也能做,可要做麻醬,還得要一系列工序,尤其是芝麻,得找專門種植人家,比不上辣椒來源廣,倒不如直接買成品。
沈慕林帶着小爹與姑姑跑了三家,各自嘗了味道。
最後還是選訂了第三家,畢竟是多年手藝,直接買了五斤的,夠吃幾天,若是客人吃的慣,再來定。
另外,季雨做好了豆腐,連帶着這幾日做的凍豆腐和豆皮一塊帶上。
顧湘竹也跟着一塊去,他敷了十多天藥,打算讓紀郎中看看,總覺得眼前有了絲絲縷縷白光。
不過他沒敢說,怕是他胡思亂想,讓林哥兒和小爹白歡喜。
許三木和友人年前就約好了酒,因此趕車任務就交給了許念歸。
許念歸年紀不大,個子卻高,又格外壯實,顧小籬也存了讓他鎮場子的心思。
可不嘛,一個尤其漂亮的夫郎帶個眼盲的相公,頭一天做生意,萬一碰上欺軟怕硬的,挨欺負了怎麼辦?
沈慕林是年前打聽好了,那條小吃街的攤位基本都是固定好的。
不過到過年這時候,總有一兩個空出來,要麼就是賺大錢了,要麼就是租不起了。
他昨天特意跑了一趟,還真有個空餘的竈,地理位置并不是很好,幾乎靠最裡面,但好歹是有了,直接交了一個月租金。
租金月租年租都行,一年下來得五六兩,單月租卻要一兩銀子。
沒見進的,手裡的錢已經花了七七八八。
沈慕林上輩子兜裡就沒這麼幹淨過。
他咬牙鼓勁兒,今天一定得把名頭打出去!
早上起的早,走的早,到攤位時還很冷清,除了收拾竈台打算做生意的,幾乎瞧不見人影。
沈慕林和許念歸合夥卸下東西,又跑去盡頭的水井打了幾桶水。
顧湘竹忙着洗洗涮涮,許念歸就負責擦桌椅,三人分工明确,倒是井井有條。
食客用的碗筷、攤位上的四五張桌子以及配套的凳子是租的。
租一個月花了一百七十文錢,不過省勁兒,碗筷不用洗,第二日等着送幹淨的就成。
沈慕林打着以後長期合作的心思,家裡人口不多,雇個人專門洗碗也不便宜,還不如直接租碗筷。
旁邊的大哥頭一次見這麼大陣仗,他瞧着有肉有菜的,光是竹筐都要七八個。
再看自家的,光面粉占了一大半位置,忍不住拉住自家娘子,小聲嘀咕道:“他莫不是要在這裡開飯館吧?”
沈慕林租下這個攤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竈台夠大,光鍋竈都有兩個。
他托姑父找熟悉的鐵匠打了口新鍋,中間又多了個隔斷,似鴛鴦鍋的樣子,正好一邊放辣湯,一邊放骨湯。
頭一晚再把要在湯裡煮的穿成串。
沈慕林便尋了幾家嬸嬸,付了些工錢,圖個清閑。
另一個鍋燒清水,放入蔥段、生姜,白糖、食鹽、紅棗、枸杞。
那些蔬菜豆腐不好下鍋的,多備幾個口深的勺子,就等客人點了放到勺子裡在清湯鍋裡煮,
原先是琢磨弄些街邊放菜的漏勺,到底是工藝不行,做不成細絲網,隻好做了深點的勺子,弄了幾個小孔排湯,暫且用着。
沈慕林暗暗鼓勁,撸起袖子開始幹活,刷鍋燒水放底料,顧湘竹摸好竈台口,點火添柴。
兩人配合默契,沒多久湯就開始咕噜咕噜冒泡,趕緊把昨晚上處理好的串串放進去。
這會兒沒什麼人,還不算忙。
沈慕林和旁邊的大哥搭話。
那大哥是個健談的,抓了把瓜子給沈慕林,邊嗑邊道:“你這是做什麼呢?咋啥都往裡放啊。”
沈慕林樂呵呵道:“麻辣燙,大哥,等會兒撈點給你嘗嘗。”
“我姓何,你叫我何大哥就成,”何大勇拉了拉擇菜的娘子,“歇會兒,這會兒還早呢,不上人,這是我家娘子,姓王。”
坐在他腳邊的顧湘竹拿帕子淨了手,又拿出塊幹淨的沾了水遞給沈慕林:“我去趟紀兄家。”
沈慕林立馬道:“你自己去哪兒成啊,這路你也不熟,要不我陪你去……”
可攤子剛開,他沒法挪開手。
“紀兄今日午間要陪嫂嫂去寺廟上香,一會兒便要走了,”顧湘竹安撫他,“此處離紀兄家并不遠。”
一旁的許念歸便道:“我帶竹子去。”
沈慕林一時無法,隻能同意。
待兩人走後,何大勇才湊上前問:“那兩位是你弟弟?”
沈慕林才想起來,剛被打岔,還沒介紹自家呢,趕忙道:“遞帕子的是我相公,另一個是相公姑姑家的弟弟。”
何大勇咻的一下臉熱起來,隻是他黑一些,旁人看不出來。
這……這還真是個哥兒啊!
他結結巴巴應付道:“挺好……挺好。”
手卻去扒拉自家娘子。
沈慕林看不出來,自以為是人家夫妻二人感情好:“我姓沈,何大哥不介意叫我小沈就好,我夫家姓顧,那位弟弟姓許。”
何大勇見自家娘子彎着嘴唇偷笑,就是不幫自己,隻好接着道:“你家……同意你這樣啊?”
他嘴笨,還常常被娘子說腦子不夠用,心裡想啥就秃噜着說啥,話剛落地,被娘子扇了一巴掌。
王春花拍拍手站起來:“小哥兒别惱,他是個笨的——人家夫婿弟弟一塊來的,怎能不許?”
沈慕林看鍋翻了幾個滾,已有熟的,趕緊撈出幾串盛到碗裡遞過去:“自家折騰的,嫂子嘗嘗。”
王春花也不客氣,挑出個土豆片子就吃。
她吃的是骨湯鍋裡的,剛一吃就覺得鮮的很,簡直要把舌頭咬掉。
又吃了串豬肝豬腸,正是辣湯的,不腥不臭,那辣椒麻香有餘,隻叫人回味無窮。
“這……這是何種吃食?”王春花直接搶了丈夫吃了一半的幹菇,“小哥兒,這個鍋做什麼?能否賣我兩串?”
沈慕林直笑:“哪能啊,嫂嫂,今日您是我家第一個試吃的,你挑就是,不要你錢。”
“不能,不能,”王春花見他真不要,“這樣,等頭一鍋炊餅出來,我拿給你吃!”
沈慕林道:“成,那日跟着人來看攤位,聽說你家炊餅好吃了,皮薄餡多的,聽得我都饞了。”
王春花也不客氣,直接要了白菜豆腐各一份,又添了串臘腸凍豆腐,看着那黃澄澄似粉狀薄薄一層的東西,問道:“那是何物?”
“我給你下一份嘗嘗。”
她說的正是沈慕林加班加點做出來的豆皮,做法倒不難,就是頗費功夫。
要把大豆磨漿燒煮後,過濾掉渣,從鍋中挑起薄薄一層皮、捋直,之後還要經過晾曬才能制成。
還好這些天沒再下雨下雪。
另着就是腐竹,制作方法類似,不過是從中間捏起,直接晾曬而成,比豆皮口感稍厚重些。
沈慕林沒藏私,直接教了季雨,他做起麻辣燙後沒那麼多功夫做豆皮腐竹,算是技術入股。
往後他從季雨那裡拿這兩樣比旁人要少三分。
到底是頭一家,就是沖着新鮮去的。
沈慕林和季雨忙忙碌碌到現在,總算是弄出第一批來。
往後雇人還是怎麼着,全靠季雨自己琢磨。
季雨心思也算活絡,他知曉自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要做豆腐、豆皮、腐竹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直接找了顧小籬商量,顧小籬問了許念念意見,然後拍闆決定,她和許念念都去幫工,加上季家奶奶,後來又拉扯上二柱和他娘。
幾人好歹供應沈慕林到開了店,屆時這東西不算新鮮了,再找學徒來做。
工錢當然是給的,季雨手筆頗大,他算的準,往後自己也是許家人,不必分那麼清楚,拿下的訂單給她們母女二人三成利。
顧小籬推讓不得,隻好收下,存下許念念那份,又從剩的拿出些,用來置辦新房。
沈慕林有心思弄粉條,可惜木薯粉不多見,工坊也沒尋着,隻能暫且放下,隻能待日後再說。
清湯鍋裡咕嘟咕嘟,拿筷子将勺子裡的東西翻滾幾下,稍稍等待片刻,便可撈出,沈慕林拿了碗盛上。
“嫂嫂,吃哪種醬?”
王春花不錯眼盯着,何大勇聞着香,剛才隻吃了一串半,還沒解饞,拉着娘子,想讓她給自己分點。
“麻醬!”王春花道,她瞧着那調的麻醬就香,淡褐色,不算濃郁,也沒見多稀散,比例兌的應當是剛剛好。
沈慕林便添上一勺麻醬,另着問了有無忌口,一應放好,遞過去。
兩人拿了筷子,圂囵吞棗似的,三兩口就剩了最後一根臘腸。
何大勇抿唇忍了又忍:“娘子,你吃吧。”
王春花拍他一巴掌:“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