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剛将鍋碗清洗幹淨,正要煮飯,就見他家林哥兒一手拉着竹子,一手拎着個半大小子進了屋。
小孩瞧着沒二兩肉,全身滾滿了泥,活像個小叫花子。
沈慕林趕忙熱了水,拿了幹淨布巾叫他擦洗。
顧湘竹翻出兩件半舊衣衫放到一旁,他家沒如楊耀祖一般大小的孩子,衣服也大了許多,隻能将就着裹上保暖。
許三木走到李溪身旁,将那日在雲崖村的事兒交代一通。
李溪打量着院裡大大小小的人,竟是全知道的。
他挨個瞪了一遍,黑着臉去屋裡拿出兩塊早上帶來的餅子,放到竈上熱,待楊耀祖收拾幹淨就能吃。
四人排排坐在院裡的小凳子上。
李溪率先開了口:“瞧那模樣,逃難似的,不知是家裡沒了人還是受了災。”
沈慕林正要接腔,許念歸匆匆闖進,身後跟着一貌美女子。
李溪看清來人,又見她身後背着的包裹:“香姐兒?你……你這是……”
李雲香竟直接跪倒在地,先落下淚來:“叔,求你救救我。”
沈慕林忽想起前些日子姑姑嬸子的閑話,心知這女子應當就是張蘭家那個要被逼着嫁給老鳏夫的閨女。
李雲香眼眶滿是淚水,偷偷打量着沈慕林,她早便聽說顧家新娶了夫郎,是個貌美且厲害的。
又去看顧湘竹,少年人初長成,比幾年前多了些成熟,大抵因着有過些不愉快的經曆,如今瞧着反倒有了些活人氣兒。
李雲香登時道:“叔,當初是我娘逼我退的親,并非我嫌棄竹子……”
李溪打斷道:“當時隻是你娘提及,我家可沒應下,不過是些玩笑話,也沒得旁人知曉,不必再提了。”
李雲香連忙道:“正是正是,我隻怕阿叔因着我娘多有誤會。”
沈慕林察覺到她有意無意的打量,又言語不似良善,幹脆道:“小爹,我去瞧瞧耀祖。”
李溪面色不愉剜了眼李雲香:“林哥兒……”
顧湘竹按下李溪,沖着許念歸招手:“廚房雜亂,我怕林哥兒摔了燙傷。”
許念歸立刻應下,待要進廚房時才生出些疑問。
竹子哥真擔心怎不自己來?平時定要跟着嫂嫂身後的。
他想不明白也就不再思索,繼而樂樂呵呵往裡走。
沈慕林站在不遠處沖着他招手,許念歸看了一圈,沒看見楊耀祖,正要發問,卻見沈慕林關上了廚房門。
“大牛,你仔細和我說說,如何碰上那位姑娘的?”
許念歸摸摸腦袋,據實交代道:“我去了虎叔家,虎叔便帶我去找王镖頭,王镖頭叫我耍一耍,我也不會,就比劃了下好久前和爹捉野豬時學的把式,後面便記下名字叫我走了,回來時撞上蘭香姐從一處窄巷慌亂跑出,說是逃婚跑出來的,沒地方去,就跟着我回來了。”
沈慕林問他:“在何處撞上的?”
許念歸思索道:“豐茂街——就在咱們這條街前頭,大店鋪都開在那裡。”
顧家買下的這處小院,前院臨着民生街,從後門出去是繁和街,雖說地界不如豐茂街繁茂,但也有很多人做買賣,在這兒開店的多是小本買賣,往往是前面做生意,後面過日子,前後門進出互不打擾。
這兩日家裡店鋪尚未開張,便不做什麼區分,前門也敞開着。
否則許念歸從繁和街回來,不見得能遇上李蘭香。
許念歸又道:“說來也奇怪,我瞧着蘭香姐像是被人追趕,想幫她将人趕跑,蘭香姐卻說不用,估摸是被吓壞了。”
正說着,門被推開,顧湘竹走了進來,沈慕林轉頭看去,就見他似被什麼絆了一下踉跄向前摔去。
沈慕林腦袋一空,再有意識時已将顧湘竹接了滿懷,兩人碰碰撞撞幾下才站穩。
他悶聲道:“嘴不能用了,幹嘛不出聲?”
顧湘竹扶上他的胳膊:“我與她未曾定親,自小也不曾有多少相處。”
沈慕林将他囫囵個的看了一通,确認沒受傷才松下口氣,又将許念歸剛才講的說給顧湘竹。
顧湘竹蹙起眉頭,沉思道:“張家的事兒,隻在飯桌上提及。”
沈慕林暗暗咬牙,如此說來,李蘭香多半是黎和繕找來的。
他百思不解,看向顧湘竹,忽然明了:“若他當真存了合作心思,李蘭香未嘗不可用,左右是要招人,他們有心塞人,這次想法子推了,往後也不見得少。”
那李蘭香若是存着挑撥離間心思來的,必得先藏好了狐狸尾巴,等待時機。
沒必要先拿個一問就能解釋清的陳谷子爛芝麻的事兒惹他們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