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見她面露凝重,知曉不是尋常事情,立即引了衆人進屋。
周拾靈叫韓穎領着弟弟在外頭玩,屋門開着,時刻能看到院中情況。
她這般嚴肅,顧湘竹已有了猜測,李溪心口也泛起酸麻。
韓寶峰斟酌片刻,到底學不會委婉:“拾靈将顧大伯的事情講于我聽,我便想起些事情,說不定和顧家大伯有關。”
周拾靈補充道:“李叔前些日子提了嘴,說是大伯參軍去了,峰哥便是從軍營回來,我尋思他可能知道些消息,便講給了他,不曾想竟真是想起些事情。”
李溪滿眼擔憂,急切切盯着韓寶峰,沈慕林也拉住顧湘竹緊繃的手。
韓寶峰道:“我是三年前征兵走的,本是去打蠻子,前些日子得勝将歸,剛進了并州,便得令就地安營,之後陳将軍領了一隊輕騎,遵循聖上旨意,赴寒洲支援,陳将軍身邊有一人,與拾靈描述的顧大伯十分相符,他并不顯眼,隻是有次陳将軍夜間舊傷複發,已然昏迷不醒,他叫人去請醫館,恰逢那日我值夜,由此得看一眼,聽人說是陳将軍府中侍衛。”
沈慕林記起楊叔送來的信件,陳将軍是以反叛罪名押解回京。
他問道:“陳将軍他……他若是重傷,該如何參戰?”
韓寶峰道:“那些賊寇十分不經打,陳将軍率軍作戰,三次交手均大勝而歸,似乎是交手時受了傷,加上陳年舊傷,竟是一病不起,羌族見此便在城牆下叫陣,将軍苦苦支撐,之後便派來了林将軍,陳将軍由親衛護送回京,林将軍更加勇猛,不足十日便将那些人趕出幾十裡,就此投降。”
顧湘竹緩皺眉頭:“既如此,我爹應當是跟着陳将軍回京了。”
他心知若真如韓寶峰所言此去京中隻怕是兇多吉少。
李溪見過那信件,腦中嗡嗡作亂,一時沒了主意,他慌張搭上沈慕林胳膊:“林哥兒……”
沈慕林安撫住他:“韓大哥,你見過的那個人有何特征?”
“他與我擦肩而行,大抵要比我高上半指,”韓寶峰仔細想着,“夜深相貌不清,臉上有刀劍割傷,瞧着結痂痕迹應有一月左右,對了,他掀營簾時我看見他的手背上有顆顯眼的痣。”
李溪伸出手,按住手背偏内側的位置:“是這兒嗎?”
韓寶峰又思索許久:“大概是,燭火映了下,我沒多留意,應該……靠近手腕。”
李溪咬唇攥拳,淚先淌下,恨恨罵道:“王八蛋,我何曾要他掙軍功了?誰稀罕他玩命去!”
周拾靈勸慰道:“阿叔,别急,估計是大伯得将軍重要,過幾日得了賞賜就回來了,您别急,等大伯回來您再罵他兩句解解氣。”
反複說着舒心的話,卻不見李溪展顔。
周拾靈無奈搖頭,心知此事并非勸解有用,眼看天黑,隻好作别。
沈慕林送了兩人出去:“小爹牽挂爹,此刻心憂,改日我們再好生答謝。”
周拾靈揮手道:“咱們是鄰居,以後且多是要互相幫襯時候,再者說來那厮闖入家中翻箱倒櫃想逼我就範,我早便藏好房契,可若非你們幫襯,我不知怎樣才能熬到峰哥回來,這事兒是多謝你們。”
沈慕林笑着應道:“既如此,日後嫂子大哥多來家裡坐坐。”
周拾靈應下他這話:“林哥兒,你回去吧,李阿叔和竹子如今正需要你呢。”
沈慕林心中也是擔憂,不再客氣,道了别進家,了當關門上了門闩,小跑進屋。
兩封信已被拿了出來,許念歸也坐下,這些日子雖有練習,但識字并不全,磕磕絆絆看來,仍是一頭霧水。
沈慕林怕他說出什麼話再惹李溪傷心,緊忙沖他搖搖頭。
顧湘竹磨蹭紙角,沉思道:“此事瞧來疑點重重,爹信件中說是得将軍賞識得了前鋒,上陣禦敵,韓大哥卻說爹是陳将軍随身侍衛,且僅有一面之緣,若真得将軍賞識,怎會衆人不知?”
李溪轉頭看去:“那你爹……
顧湘竹搖頭道:“爹護送陳将軍回京,楊叔又說沒打聽到爹的消息,我猜測爹是為着什麼事情躲起來了,至于是何事,等爹安穩下來,定會給我們寫信。”
李溪仍是不放心。
顧湘竹道:“韓大哥抗擊蠻夷尚兩年之久,羌族好戰,短短幾月便大勝得降,豈不是太過容易?”
沈慕林頓時明白,低下聲音道:“這是……局。”
李溪見他們如此嚴肅,知曉此事頗大:“此後都不要提了,若你爹無事,自會回來。”
他頓了頓,終究不敢深想另一種可能,跌跌撞撞推開門,擡眼望去,小院隻能看見四四方方的天。
沈慕林走近他:“小爹……”
李溪伏在他肩頭,終于哭了出來:“我說過不要他張揚,不要他沖動,他……他總是嘴上應了,他沒實話愛哄人,偏我與竹子信他……”
沈慕林想說些什麼,可二十餘年的情誼,愛摻雜在每處記憶,惦念許久的人生死未知,縱然說上千百句,也是枉然。
李溪推開他,扯着嘴唇笑了笑,一步一步挪回了屋。
沈慕林去熬了些粥,給小爹送了碗,顧湘竹已将事情講給許念歸。
許念歸聽了許久:“既然知曉大伯在京中?我們去尋他啊。”
沈慕林拍了拍他腦袋:“說來容易,楊叔在京中多方打聽也不曾得知消息,他好歹在京中藥館坐堂,我們又認得誰?如何尋找?”
許念歸啞聲道:“那……那就不找了嗎?”
顧湘竹搖頭:“隻怕是找也找不到的。”
許念歸不解:“怎會?”
顧湘竹将廚房留下的兔肉給了他:“過些日子爹就會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