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方才不覺,此刻叫他一說,還真察覺出些幹渴,扭頭進了廚房,拿出幾個碗洗幹淨,都盛滿水,待一會兒那邊忙完就能喝。
顧湘竹緊随其後,李溪掃了他一眼,瞧着他如同教學先生一般端着手,若拿本書就能去書院講課了,不禁笑起來。
“拿着什麼寶貝?”
顧湘竹便攤開手,李溪湊過來看了看,眼中笑意更多幾分,瞥了眼廚房方向,再看看那簡單又漂亮的草環,哪還有不明白的。
“還真是個寶貝,快快收好,”他笑了一通,拉住顧湘竹道,“今日沒尋到合适機會,我現下講給你,林哥兒與你成親,這是過了明路的,便是在官府戶籍中,他也算我們顧家人,你倆先過好日子,旁的不要多想,該來的總會來,若之後有人亂嚼舌根,我先罵他們一頓。”
顧湘竹輕輕點頭:“我明白。”
李溪又扯他一把:“這話你幫我和林哥兒講,别讓他多想。”
顧湘竹記在心間,李溪總算放下心,沈慕林喝飽了水,樂呵呵走出來,撸起袖子去幫忙。
不多時便折騰完畢,後晌正好有空閑,沈慕林拉着顧湘竹去看自家田地。
他記着家裡幾畝肥田都在村頭,旱地偏僻些,挨着山腳,并不是什麼好地方,都是要自家開墾出來才能種東西的,不過能多些收成也是好的。
之前姑父帶給他們的花椒,沈慕林過了春分便種在小院裡,如今長勢喜人,他有心多種一些。
花椒樹耐寒耐旱不耐澇,得選擇土層深厚肥沃排水性好的地方。
臨山腳的旱田首先便被排出去。
兩人相攜着往村頭的肥田走去。
路過幾家正收割的人家,站在田邊的阿叔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林哥兒,竹子。”
沈慕林回了個笑臉:“忙差不多了啊,阿叔。”
那阿叔是個健談的,家裡活計弄得差不多,便扯了兩句閑話,說着便提到了張蘭:“她啊,跑了,家都搬空了,聽說隔壁縣有親戚,投奔人家去了。”
沈慕林當真沒注意,那阿叔放低聲音:“說是他家小子欠了好些銀子,債主打上門,來了好幾次,找不到他家老子和小子,要拿他家孫子說事兒,對了,我聽說香姐兒幫着還了些,沒用,啧啧,可真沾不得那些糟亂的。”
顧湘竹斂下眼眸,李蘭香說還清了三十兩,如今看來倒是不知是那群債主胃口大,還是其中環節出了纰漏,總之是不必擔心張蘭一家人再來找李蘭香了。
“對了,你們家那個李遠,”阿叔呵呵道,“他啊,不知招惹了誰,聽說玩鬥雞玩急眼了,打了一架,胳膊腿全折了,他娘哭了好幾日,你二叔氣壞了,從那之後便把他鎖在家裡,這都關了一個多月了。”
沈慕林心中冷笑,惡人自有惡人磨,作惡終有惡報。
他毫無波瀾:“那可真是可惜了。”
村頭田間正好有人在忙碌,顧湘竹邊走邊道:“除卻劉家,李善叔租了一畝肥田兩畝旱地,張合伯伯家裡租了兩畝肥田三畝旱地,馮超家租了一畝肥田一畝旱地,餘下的都在李林家。”
那忙碌的人剛巧擡頭看見他們,抄起布巾擦了擦汗,小心翼翼避開還沒收的地方,往地頭走來。
他垂着頭,僵着笑容道:“竹子,林哥兒。”
顧湘竹介紹道:“李林哥。”
李林撓着腦袋,不好意思道:“那個,待得了收成,我立即将租銀送去。”
沈慕林從前聽顧湘竹講過,李林幼年喪父,少年喪母,娘子生第四個娃娃時受了難,從此便總是生病,見風就倒,一年到頭不知要吃多少藥。
李林将咕哝了許久的話慢吞吞說了出來:“那個……要是劉家今年不租了,能租我一畝肥田嗎?我……我肯定不會缺了你們銀子的。”
他面色绯紅,匆忙低下頭,他家的情況,村子裡的人都知道。
往年顧家都讓了利,兩畝旱地少要了五六十文不說,該送去的糧食也少要了不少。
可他家裡好幾個孩子,眼看着飯量越來越大,娘子也不見好。
這話他說出來都覺得心虛。
沈慕林看了一圈,忽然問道:“吃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