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待了一日,沈慕林一行人便回了縣裡。
入城門後,他們繞着近路回家,路上遇見行人匆匆,皆是偷偷擡眼打量他們,還有些人擠在一起不知嘀嘀咕咕說些什麼。
李溪氣不打一處來,想起前幾日顧湘竹的交代,雖沒吭聲,到底是黑了臉。
入了繁和街,離着很遠就看到門口蹲着個半大小子。
楊珩見了沈慕林,淚水先湧了出來:“哥,你可算回來了!”
沈慕林叫他捉住袖子,輕拍兩下問道:“怎麼了?”
楊珩咬着唇,看了看周圍,剛過晌午,臨近幾家趁着這會兒上人不多,站在門口瞧熱鬧。
“林哥兒,你還不知道吧,”隔壁阿叔道,“興隆飯館這幾日也開始賣麻辣燙了,吃過的人都說味道差不多,還有……算了算了,趕緊回去想想辦法吧。”
沈慕林沖着他道了聲謝,領着楊珩先後腳進了家。
不等他們站穩,楊珩抹掉眼淚,捏着拳頭道:“我就是想和你說這件事的,前日那邊就放出了消息,今日前晌便開始賣了。”
沈慕林摸摸他腦袋:“不擔心,他們照貓畫虎,學不到我們的本領。”
楊珩仍抿唇站在原地,絲毫不見放松。
“還有别的事嗎?”沈慕林問他。
楊珩偷偷看了眼顧湘竹,小幅度搖搖頭,低下頭不說話,怎麼看怎麼心虛。
顧湘竹了然于胸:“小爹,我們先去收拾。”
沈慕林卻是拉住他:“沒什麼不能聽的,小楊,你說就是。”
楊珩咬着下唇,聲音似蠅蚊一般,結巴道:“他們說,前幾日下大雨那夜,哥在外面過了夜,晨起才回家……總之,很是不好聽。”
李溪一怔,抄起牆角的掃把往外沖:“哪個天殺的亂講。”
沈慕林想起那個雨夜,悻悻笑了笑,趕忙拉住李溪:“淨是些糟亂玩意兒,别聽别信就是。”
顧湘竹心中清明:“我與林哥在一處,從不曾分開,不過是些謠言。”
李溪悶哼道:“謠傳傳多了,仔細扒下你們一層皮。”
顧湘竹淺笑幾分:“焉知是誰吃虧。”
楊珩左看看右瞧瞧,聽着他們一言一語,仍不放心。
沈慕林推推他,眉眼間滿是盡在掌握的肆意:“明日照常營業,放心,他們搶走的,我們加倍搶回來。”
楊珩一步三回頭走出了門,又扒着房門探出頭:“哥,真的沒問題嗎?”
“快走快走,你哥厲害着呢,”沈慕林擡手攆人,“回去給香姐兒她們講,别牽挂,好好休息。”
許念歸今日沒跟着回來,許三木正好要去肉鋪送野味,到分叉口便告别。
于是家裡隻剩下他們爺仨。
李溪雖知曉内情,還是難免擔憂,他捏緊手指又松開:“當真送把傘就成?”
沈慕林頑皮笑道:“還有香燭供奉呢。”
李溪拍他一巴掌,心裡又冒出些憂慮:“菩薩真人那兒,可不許胡說,你倆……”
顧湘竹道:“小爹放心。”
李溪雙手合十,念了幾句真經,菩薩真人,孩子們絕無不恭敬之心,待事情結束,他再去上幾炷香好生參拜供奉。
他們來去并未帶多少行李,也用不着怎麼收拾。
沈慕林熱了些水,打濕布巾,叫李溪和顧湘竹擦擦手臉,便道:“咱們出去吃吧,這會兒再煮飯也晚了。”
李溪想起外面那些流言,抿起嘴角:“要不還是算了,我煮點面,很快就能吃了。”
沈慕林拿過他手中的布巾,随手丢進盆裡,推着他往外走:“竹子,跟上。”
顧湘竹淡笑道:“好。”
他與沈慕林無需詳談,便明白沈慕林的意思。
自然要出去,第一場戲,偏要唱響了,唱出名堂來。
街頭朱嫂子家的打鹵面是一絕,沈慕林要了三碗面,朱嫂子手腳很是利索,不多時便做好了端上來。
沈慕林忽視掉朱嫂子探尋的目光,挑出筷子遞給李溪,笑道:“小爹,嘗嘗。”
朱嫂子又倒了些水,卻是慢吞吞,眉心也蹙起,嘴唇蠕動,像是話到了嘴邊不知該不該說。
沈慕林佯裝剛剛發覺,揚起明媚又乖巧的笑:“嬸子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
朱嫂子扯着嘴角笑笑,隔壁還有一桌正吃喝的人,探着腦袋往他們這邊看來,朱嫂子挪挪身體,擋住那些人的目光。
她糾結許久,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道:“吃完快些回家,過段時間就好了。”
沈慕林愣了下,迅速整理好表情,笑容越發燦爛:“嫂子,你這得好早就炖上了吧,這豬腳看起來就軟糯。”
朱嫂子當他沒聽清,歎了口氣,她瞧着這小兩口好得很,外面不知哪裡飄出來的謊言,說起來那日晨起她還見林哥兒和竹子一塊從外頭回來呢。
顧湘竹将拌勻的面放在沈慕林面前,換走了沈慕林面前那碗。
沈慕林嘗了口面,眼裡皆是滿足:“我和竹子那日從菩薩廟回來,就看見嬸子在忙了,怪不得嬸子家的鹵肉炖的入味呢。”
朱嫂子一怔,恍惚想起些細節,應了兩聲,轉頭回了後廚。
一進去她便氣鼓鼓朝着夫婿講:“不知哪門子造孽的人,瞧不得人家小兩口好,那晚上人家明明是去菩薩廟裡參拜了,我出門正好碰見小兩口回來,怨不得當時聞到些香氣,你說若不是在廟裡待久了,怎麼染上了香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