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厲聲道:“不行,這人忒壞了,這是奔着要命來的,我得和别人說道說道。”
朱叔趕忙拉住她:“你一個人說了,也沒幾個人信。”
朱嫂子急道:“可是……哪有這樣冤枉人的,這不是明擺着不許人家一家人好過嗎?”
朱叔捂住她嘴,搖頭低聲道:“好娘子,你可别說了,整個縣裡,誰和顧家最不對付啊,咱們這小門小戶的,不能扛。”
朱嫂子冷靜了些,咬咬牙道:“真是王八池裡養大的,糟心東西!”
外間,沈慕林幾人吃喝完,結了賬正要走,朱嫂子忽然叫住顧湘竹。
顧湘竹停下腳步。
朱嫂子半晌才道:“好好過日子,家裡頭的才是真的。”
顧湘竹笑着點頭:“我記着了。”
朱嫂子目送着他們離去,忽然發覺他們離去的和回家方向正正相反,不禁泛起些嘀咕。
剩下那桌的人也吃完,于是轉頭回去,待收拾完,剛歇下來不久,見幾個鄰居站在街口,不知講着什麼,又是呲牙又是咧嘴,不時搖搖頭。
她湊去聽了一耳朵,沒聽清,于是拍了拍最近的人:“講什麼呢?”
“哎呦,誰啊,吓死我了,”鐘家娘子捂住胸口順了口氣,啧啧兩聲道,“好大的熱鬧,好大的熱鬧。”
朱嫂子疑惑不解,催促道:“你倒是說啊,咋的啦?”
鐘家娘子聽得最全,指着街頭方向:“顧家和黎家又鬧起來了!”
朱嫂子拉住她:“啊?又鬧……鬧起來了?”
鐘家娘子用嘴巴擋住手:“興隆飯館那邊不是也開始賣麻辣燙了?可顧家頭幾天回家前就去官府報了案,說家裡被賊人翻過,倒是沒少東西,隻是到底是害怕,還是先報了案,今日才發覺,許是那湯底方子叫人抄了去。”
朱嫂子愣愣道:“是下大雨那夜?”
鐘家娘子點點頭:“也是奇怪了,家裡人睡得那樣沉,竟是一點沒聽見。”
朱嫂子立即将知道的全數講了。
張家嫂子一拍腦門:“我想起件事兒,我記着正收拾東西呢,搬進搬出的,便看見竹子提着兩副藥,我順嘴問了句,說是溪哥兒昨夜喝多了,對了,我記着竹子回來時嘴角還有傷呢,咱也沒敢多問。”
鐘家娘子倒吸口冷氣:“那是挨了打啊。”
幾位嫂子神色一斂,皆暗道準保又是黎家作了孽。
朱嫂子道:“不行,我得看看去。”
鐘家娘子道:“這時辰,也沒多少人來了,我也去看看——總不能真沒個王法了吧。”
到了縣衙,正是雞飛狗跳鬧得正歡。
馬知縣頭疼不已,他懷疑是自己前幾年清閑日子過多了,如今非要來斷這些亂糟事。
瞧着堂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他捏了捏額角:“黎興隆,你認還是不認?”
黎興隆自是不認:“什麼秘方,我沒見過。”
沈慕林道:“既如此,想必黎老爺不會介意請人搜查一下吧。”
黎興隆神色僵住,他環顧四周,黎和繕那家夥不知去了哪裡,這小子總該知道把東西藏好吧。
“就憑你一句話,也要搜查了我家?”
顧湘竹目光乍寒,作揖道:“大人,那食譜秘方是我夫郎家傳之物,無法用金銀衡量,另此事雖為盜竊,但若非那夜家中人睡得昏沉,不知賊人是否會傷人,行事如此猖狂,望大人徹查。”
馬知縣拍案決斷:“黎當家,搜不出東西自然會還你清白。”
事到如今,黎興隆到底無法阻止,隻好忍下口惡氣,梗着脖子道:“查,黎某自然無辜。”
官差迅速圍了黎宅,沈慕林向馬知縣行禮道:“大人,能否将府中小厮侍女聚集在此,免得有人趁機逃跑,黎當家說不清楚。”
馬知縣擺擺手:“管家呢,把人都叫出來,還有,将登記名冊拿過來。”
人員匆匆,慌慌張張站在院裡,黎和繕帶着阿言姗姗來遲。
“草民見過馬大人,”他行了禮,收起扇子輕佻道:“沈掌櫃今日好大的陣仗。”
沈慕林理都不理他,恭敬道:“大人,少了兩個人,因着是那日在巷子堵我們之人,草民記得格外清楚。”
馬知縣合上名冊,看了一圈:“王老四和瘦條兒呢?”
黎興隆心中一驚,那兩個狗日的,诓騙他說以清白逼迫沈慕林送上秘方,沒曾想沈慕林竟是跑了。
本家逼得緊,要他早些按下顧家,送上門的機會,縱然有風險,可勝算很大。
他想不明白,沈慕林一個小哥兒怎敢豁出清白不要和他硬剛。
一官差走來,抱拳道:“大人,沒有東西。”
黎興隆越發忍不住猖狂笑意,滿是皺紋的臉多了絲可怖之意。
他發妻還真是給他生了個好小子,瞧瞧藏得多漂亮,可惜啊,他做生意總要有資金,沒得辦法隻能另娶她人,誰讓黎和繕他娘想不通呢,竟是郁郁寡歡,疾病纏身。
縱然當妾室,也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呢。
另一隊官差神色凝重,呈上一金邊鑲玉的小匣子。
黎興隆臉上笑容凝固,慌亂要去搶,被兩位官差壓倒在地,被按下腦袋那一刻,他忽然看見黎和繕勾起的唇角。
黎和繕冷眼看着他,無聲道:“爹,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