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時堂下便交談聲陣陣,自然是想起小二十年前那鄭家的盛況,又歎一家人可憐。
自鄭小姐離世後,鄭老爺便一蹶不振,不久也撒手人寰,原來皆是黎興隆這黑心豺狼所為。
馬順才看着強裝鎮定的黎興隆,厲聲質問:“黎興隆,你可認罪?”
他話音剛落,鄒大娘腳下似生了風,全然不像是身軀佝偻的老妪,快步沖到黎興隆面前。
黎興隆被她死死盯着,似被利刃劃過,渾身冒起雞皮疙瘩:“鄭嬷嬷,我……我是……”
脖頸處忽傳來一陣痛,他愣愣摸過去,手上便沾染了血,變故發生太快,衆人皆是倒吸口冷氣。
鄒大娘已被官差按下,她扯着嘴角笑起來,蒼老無神的眼中滿是大仇得報的痛快。
“她是我一口一口奶大的,那麼點長到為人婦為人母,夫人過世前我應了要照顧好小姐,可你,你這黑心的,騙她,害她,連我小姐的孩子也讓你養得不成樣子,我被逼出府,你竟還想殺了我,殺了我的夫婿和一雙兒女,我們隻得背井離鄉躲去外州。”
她盯着黎興隆脖頸間流下的黑血,大笑道:“黎興隆,你這人心腸爛透了,下地府叫閻王爺判你吧!”
随着她被按下,手上的東西掉落在地,原是一根尖端削得鋒利無比的木簪。
“九日醉的滋味如何?”鄒菡落下眼淚,她望着外頭變陰的天,閉上眼,許久才睜開。
黎興隆頓時變了臉色:“不可能,你怎麼有?”
鄒菡掙開官差,掏出一有些年頭的脂粉盒子,黎興隆跌倒在地,滿眼皆是驚懼。
馬順才叫人呈上脂粉盒子,仵作仔細查驗,其中确有那毒物。
鄒菡道:“我家主子年歲漸漲,想要将酒樓交于徒弟打理,被黎興隆得知,于是便将毒物摻進水粉中,我家小姐不久便急症離世。”
黎興隆忽然爬起,踉踉跄跄跪在顧湘竹面前,慌亂着想要拉他衣角:“顧秀才,顧秀才,你救救我,救救我,并非我要針對你家,你救救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們交換,交換……”
沈慕林擋在顧湘竹面前,冷笑道:“我家相公一介書生,哪裡懂得醫術,黎老爺找錯人了。”
黎興隆再也不顧不上其他:“他也中了毒,還能活到今日,隻傷了眼睛,定然知曉藥方,林哥兒,沈夫郎,是我錯了,你别計較,救救我吧。”
這話一出口,剛從震驚中緩過神兒的百姓又是一驚,顧秀才那雙眼竟是因着中了毒?
馬順才越發頭疼,叫人先按住黎興隆,潦草按着傷口止血,又派人去尋郎中。
“鄒菡,你可有證人?”
柳仵作敲了敲小匣子:“”大人,這匣子應當有夾層。”
從堂下走進兩位官差,提雞崽子似的提着個頭發花白的老翁。
“大人,這人鬼鬼祟祟躲在花園假山中,又想鑽狗洞逃跑,行迹十分可疑。”
鄒菡磕頭道:“他便是府醫,因我家小姐體弱,黎興隆便說聘一府醫,專為我家小姐調養身體,不曾想竟是為着瞞天過海。”
黎興隆看清那老翁面孔,一口氣吸不上來,竟然昏死過去。
馬順才拍下驚堂木,老翁哆嗦着跪倒在地,立刻便事情圓頭圓尾交代:“大人,我是被逼的,我有一家老小要吃喝,黎家扣下我家人,我不得不……不得不為他們做事。”
柳仵作也尋出了夾層,其中藏着的便是黎興隆與他道士定下的契書,何時何日用藥幾瓶,最早便是二十年前,正是鄭家小姐香消玉殒之際。
最近的是兩年前,定了兩瓶。
“還有一瓶呢?”
堂下人一看我我看你,馬順才額角發疼:“把他弄醒!”
官差立即去掐黎興隆人中穴,卻是無濟于事,柳仵作連忙上前,掀開黎興隆眼皮,又拎起他雙手查看:“大人,毒性發作了,怕是難以存活。”
馬順才道:“提黎圓,劉麻子,叫他們來指認。”
不多時,兩人戴着鐐铐被押進來,黎圓原還想說謊,待看清那瓷瓶,腿肚子便打起哆嗦。
終于全數交代,他是受黎興隆指使,诓騙劉麻子為瀉藥,讓劉麻子下到顧家吃食中,将事情鬧得越大越好。
事情到此,已塵埃落定,馬順才将黎興隆等人羁押,待來日再行細審定刑。
鄒菡被押下去前,看向側邊站着的幾人,目光柔和:“公子,好好活。”
黎和運一抖,忽道:“阿嬷,你為何今日要指認一遭?”
鄒菡笑了下,不曾回答便随官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