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坐在床前,不時站起身走到門口往外頭瞧瞧。
周拾靈守在小院門口,盯着街口方向,聽見動靜轉過頭朝李溪擺擺手:“阿叔,您快回去看顧竹子吧,我盯着呢,若是半個時辰再等不到人,就叫我家峰哥去看看,如今家裡沒别的人,竹子全靠您守着呢。”
她家裡還有兩個奶娃娃,出門好一陣子,看着竹子情況穩定,便叫相公回家看看孩子,早知道便自己回去了,讓峰哥跟着去,就是打架也能出些力氣。
周拾靈探出頭往遠處瞧瞧,便看見沈慕林與顧西前後走着,顧西肩上還扛着個捆得結實的人。
她驚得縮回頭,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
嘶,捆着的好像是黎家老三。
天爺啊,不是說讨解藥去,怎得連人一塊綁回來了。
她連忙左右看看,好在夜深無人,才松下口氣,将半扇門推開,讓他們趕緊進來。
李溪聽見動靜,快步走了出來,瞥了眼黎和運:“還喘氣不?”
顧西随手将黎和運丢到地上,朝着他小腿踢踢:“動動,沒使勁兒揍你,少碰瓷。”
李溪懶得再看,左右沒死,他冷冷掃了一眼:“丢柴房裡,扔這兒礙眼。”
他拉住沈慕林,好生檢查一遍,沒見受傷才松了口氣,林哥兒一向有主意,且說到底是為着竹子。
李溪知曉沈慕林本就不是去要解藥,九日醉何其毒物,黎三能下毒卻不可能會有解藥。
事情糟亂,惹人慌神,若是過了今夜,難保黎和運跑掉。
沈慕林這一番是為着給家裡讨公道去的,李溪再怎麼擔憂牽挂,也不能說出其他話來,隻能狠狠瞪了眼顧西。
顧西已有兩年不曾見過夫郎兒子,他走時顧湘竹剛能下床,沒曾想回來時仍躺在床上,添了不少病氣。
他捏捏顧湘竹手指:“這崽子,吃飯又挑了吧。”
摸着都有點硌得慌。
李溪拍他一下,眼眶溢出些淚水:“我們竹子早就不挑食了,淨胡說。”
他抹掉眼淚,拉住沈慕林道:“竹子安穩下來了,方才道長給了一個方子,說是若竹子過了卯時還未有清醒迹象,便将這副藥灌下,等上兩刻鐘,再不醒就去找他。”
沈慕林問道:“紀大哥和玉蘭姐呢?”
李溪捏捏額角:“他們回去拿缺少的藥材了。”
顧西扶住李溪,讓他坐下歇歇,輕聲道:“我去看看。”
李溪點頭應允,頓了頓問道:“林哥兒,明日還開門嗎?”
沈慕林垂頭許久,看着沉睡中仍蹙着眉頭的顧湘竹,輕輕撫平,凝神道:“開,要熱鬧地開,鬧得越大越好。”
李溪喚了聲“林哥兒”,擡手将沈慕林拉入懷中。
他個子稍小些,沈慕林不得不彎了些腰,他太久沒得到這樣溫暖的擁抱,于是愣神許久。
“是我們顧家對不住你,林哥兒,沈記是因着你才有的,無論何時也是你的。”
他哽咽着,頓了頓歎氣道:“若非我們,你也不一定遭受這麼多事。”
沈慕林連忙搖頭,一一講道:“小爹,論恩情,是您與竹子救了我,論生意,最初是您與竹子支持,便說分賬,也是您投了銀子,于情于理,我都該盡心。”
“我戶籍落在顧家,難道小爹要與我生分?顧家與黎家的恩怨成親前我便知曉,你們又不曾欺瞞,何必因他們不善,将自己困頓其中?”
李溪淚水滾落,染濕沈慕林肩頭,他慢慢松開沈慕林,不住道:“好孩子,好孩子。”
沈慕林扯着笑容,玩笑道:“說不定咱們上輩子就是一家人,沒當夠親人,這輩子我賴也要賴在顧家。”
李溪總算笑了笑,捏了下他的鼻尖:“竟說些沒邊際的話——眯一下去,這兒有我呢,待天亮可有的忙呢。”
沈慕林不放心顧湘竹,念及天亮之事,他俯下身輕聲道:“放心,你出了主意,歇着就是,軍師就該在後方壓陣,待我得勝歸來,你要第一個為我慶賀。”
李溪讓他去隔壁躺會兒,沈慕林不肯走,披了衣服趴在桌子上将就了一個時辰,想換李溪眯會兒。
顧西早已回來,便叫他們全部去睡:“都守着作甚?歇好了再換人。”
兩人這才眯了一陣,不等卯時全數醒來,回了家的周拾靈也過來:“我煮了稀粥,一會兒叫峰哥端過來。”
紀子書把脈片刻,蹙起眉道:“怎這樣亂?”
沈慕林連忙道:“餘毒未解嗎?”
紀子書搖搖頭道:“我也不知,他這脈象亂七八糟,比起先前有力很多,還是請道長來看吧。”
李溪抿着唇,雖記着道長叮囑,可至親之人躺在那裡,生死不知,實在不能安心。
顧西扭頭進了隔壁房間,揪起睡得四仰八叉的白眉老翁,拎到顧湘竹床前:“道長,我兒為何還未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