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藥起了效用,顧湘竹微微湊近了些,終于緩緩睡去。
次日又是豔陽天,借着昨日東風,店裡生意更是紅火無比,迎客結束,關門之際,黎欣領着一侍女二三侍衛走了進來。
沈慕林掀開簾子,走到坐堂處:“黎娘子,不好意思,小店打烊了。”
黎欣招招手,身後跟着的人将大包小包放到桌上,她微笑點頭:“沈掌櫃得閑真不容易,我特意挑了你歇息時間,特來解惑。”
沈慕林擡手道:“沈某才疏學淺,解不了黎娘子心頭之惑。”
黎欣就近坐下:“那我便替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道個歉。”
沈慕林倒了杯茶水,慢條斯理飲着。
黎欣道:“王老四,瘦條兒。”
沈慕林這才挑眉看去,黎欣道:“我要見顧湘竹。”
沈慕林道:“黎娘子,你是代表黎家,還是路家?”
黎欣擡眼看去,她聲音冷冽卻堅定無比:“黎大娘子黎欣。”
沈慕林有了些笑意:“他身子不好,隻一炷香的時間。”
黎欣道:“足夠了。”
顧湘竹今日面色稍好了些,雖還是病氣的蒼白,到底有了些活人氣兒,此刻剛施完針,冒了一身冷汗,沈慕林進去時他正換寝衣,大抵是聽見門口腳步聲,顧湘竹動作飛快,沈慕林隻眨眼功夫,他便正正經經靠在床邊:“林哥。”
沈慕林找了件外衣給他披上:“黎欣想見你。”
顧湘竹點頭道:“那便見一見吧。”
沈慕林叫黎欣進來,他便坐在桌旁,盯着床榻處一動不動。
黎欣哭笑不得,招手道:“沈掌櫃,放心,我不是來欺負人的。”
顧湘竹搭腔道:“黎娘子,我身子不好,見諒。”
黎欣也不再多言,直接道:“黎興隆死不了,或者說他這幾日死不了。”
沈慕林蹙眉道:“九日醉并無特效解藥。”
他一怔:“鄒嬷嬷那簪子上并非九日醉!”
黎欣笑了下:“果真聰明,那簪子上塗抹的是由巴豆安睡粉癢癢粉混合制成的粉末,且要折磨幾日呢。”
顧湘竹咳了兩聲,飲下口水才道:“黎禾讓你送消息來的?”
黎欣不答反笑:“是,也不全是,我聽了那日黎興隆的爛招,又聽了你們如何破局,頗為好奇,若那小娃娃不來還傘,你們還有後手嗎?”
沈慕林淡笑道:“不過是碰巧遇見,碰巧借了傘,他們又碰巧昨日來還傘罷了。”
黎欣打量他片刻,吐出幾個字:“捐贈香火。”
沈慕林笑容深了幾分。
黎欣全然明了,沈慕林被綁後,王老四幾人非但沒得了好,怕是以後也沒法子在黎家混,于是匆匆跑路。
顧湘竹與沈慕林若在家中,反倒無法證明黎興隆是為污蔑,于是特意在菩薩廟跪拜捐贈香火,那廟宇中凡是捐納無論多少皆有所登記,何人何時,隻不寫捐銀幾錢,便是沒那借傘一事,不出幾日捐銀之事也會傳出,自然将沈慕林的名聲洗了幹淨。
之後又說家中遭了劫匪,正巧王老四與瘦條兒這二人不知去向,自然是由他二人行竊。
于是跪拜是真,捐銀是真,真真假假摻和間,盜竊秘方這一罪名,黎家便跑不脫了。
怨不得黎禾那狐狸一樣的鬼精靈說這是一對心眼堪比蜂巢的夫夫。
她看着這雙夫夫,一人病弱,一人清瘦,不免歎息兩聲:“那二人我已捉了,嘴巴很嚴實。”
黎欣笑了笑:“路家要将産業往徐州發展,我便是要去那裡,那裡有誰,想必不用我多講。”
沈慕林自然清楚,黎非昌便是去徐州一處縣裡就任。
黎欣放下一枚刻着“欣”字的腰牌:“我不信命,偏愛賭運,我便賭你們日後能扳倒黎風雲——此物是憑證,也是我的誠意。”
她勾唇笑着,卻不嬌媚:“我比黎禾可靠多了。”